我一个人在操场边徘徊时,忽听到大桥喊我。我想躲已来不及了。
大桥走近后说,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们了,你和苏米都不理我。
我说,我正在背英语单词呢。
大桥说,你是心里不快活。我陪你去散散心吧。到文化馆看镭射电影,怎么样?我请客。
我略微想一下就答应了。
我们去时,镭射电影已开始了,没看到片头,却刚好赶上一对男女光着上身在被窝里翻滚。大桥一下子就被迷住了,两眼一动不动地盯在银幕上。我头一回看这种片子,心里烧得慌,便偷偷看着四周,怕遇见熟人。我扫了一圈,果真看见了几个同年级的学生。
在收回目光的过程中,我感到后边一个角落里有道闪烁的光芒在射向我。我下意识地重新转过目光去看时,发现苏米的爸穿着一身便衣坐在后边的人群中。
我不安起来,坐在那里不停地动。
大桥问,你怎么啦,这么精彩,还不想看。
我说,苏米她爸在那儿呢。
大桥看了一眼,说,哪儿,我怎么没见着?
我回头看了看,苏米的爸真的不见了。
我说,明明在这儿,怎么不见了呢!
大桥说,他还不是怕被熟人发现了。
想一想,觉得大桥说得也有道理。可我还是决定不看,我觉得自己偷偷看这种影片,实在对不起习文和苏米。
我告诉大桥,自己去楼上看看董先生在不在家,便离开了放映厅。
二楼舞厅正在演奏《友谊地久天长》。我忽然想到,苏米会跳舞吗?赵老师的先前那个叫紫薇的妻子会跳舞吗?赵老师本人会跳舞吗?习文是肯定不会跳舞的,但我有机会一定要问问她,看她知不知道。苏米会不会跳舞当然用不着问习文,我明天就可以问她自己。
刚走到三楼,就听到有一个很熟识的声音。我猛地一怔,金福儿怎么会来这里呢?我悄然走近那间挂着“文学创作股”牌子的门。贴着门缝一看,果然是金福儿和小曾在面对面坐着。
金福儿说,钱的事好说,我现在就是不缺这个东西,但我还是那一个老要求,文章必须上《人民日报》。
小曾说,我已找朋友打听过,《人民日报》管得很死,所有文章都得总编点头才行,你想想,哪一届总编不是中央委员,不是大红人,他会在乎一点钱!
金福儿说,正因为这样,我才要上《人民日报》,只要一上去,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上一届县委书记不就是因为在《人民日报》上被表扬了一下,就一下子从一个工厂厂长直接提起来的吗?
小曾说,这事真有难处。
金福儿说,不难我找你干吗!
小曾说,别的报纸我还有些门路,只是《人民日报》实在不行。
金福儿说,我想参加年底的县人大代表竞选,总怕知名度不够。
小曾说,现在南方的企业家都这样,回过头来参政。你的思想的确一点也不落后,是应该这样,不然,钱再多还是受人摆布。
金福儿说,《人民日报》这条路子不行,那你说还有哪条路子最好?
小曾说,其实,你还没到上《人民日报》的份,即便上了也是白上。你竞选人大代表,关键是西河镇那一带的人,这些人中有几个看《人民日报》呢。我听说,有人议论你为富不仁,你不如雇两个人,将西河镇的清洁卫生包了,他们天天上街扫垃圾,别人一见到他们就想到你,这比上报纸影响大多了。
金福儿说,这主意好,实在。不如这样,曾股长,我干脆聘你为广告宣传顾问怎么样?
小曾说,这事以后再说吧。若是真看得起,上回那篇报告文学,你多给点辛苦费就行。
金福儿当即掏出一沓钱扔给小曾,说,五百,够不够?不够过两天再送些来。
小曾忙说,够了,够了。你也别把我看做是很贪心的人。
见他们正准备走,我就敲门进去。
金福儿见我,正要说话。我先开口说,曾老师,我找董先生,他住哪儿?
小曾问,你找他做什么?是创作上的事吗?是创作上的事找我就行。
我说,我想问问谚语的事,不知我那条“四只眼睛的人善,八个指头的人恶”的谚语选进书中没有?
小曾说,谚语的事不归老董管了,他和领导的分歧太大,领导就换了人,他现在光领工资不做事。
正在说话,一楼镭射放映厅猛地闹将起来。小曾连忙往下跑,我和金福儿也跟着下去看热闹。
我们去时,看见苏米的爸和另外一个穿便衣的侦察员,正将一个已戴上手铐的人从放映厅里推出来。
苏米的爸从怀里掏出一只对讲机,叫公安局派一部警车来。在放映厅外面的过道上,苏米的爸说他们得到消息这个家伙今天要在这儿露面,就一直守候着,他说这家伙强奸了六七个女人。
听说苏米的爸又抓了一个强奸犯,我想起苏米昨天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
苏米的爸狠狠盯了我一眼。
我知道那意思,忙问小曾,董先生住哪间屋子?小曾说他住在五楼最里边的一间屋。
我爬上五楼,在昏黄的走廊灯光下,董先生的门上贴了一张字条:本人写作时间上午九点至下午五点,晚上七点至十二点,有事者请于下午六点左右前来,其余时间概不见客,老朽余下时日不多了,请各位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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