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广肇高速公路下去，经过肇庆市区，转321国道，到达了德庆县城，按照路牌指示，向北行，朝官圩镇方向抵达往盘龙峡景区。

俞阿迟与成秀莉找到了那家温泉山庄。

订房间的时候，前台看了看两个人：“一间房？”

“不不，两间房。”成秀莉做着指指自己，再指指俞阿迟，摆摆手，表示什么关系也没有，“两间单人房，有吗？”

“不，你们这里有VIP房吗？”俞阿迟不理会成秀莉，问。

“VIP房，有的，麻烦稍等。”前台查看了一下山庄房间的入住情况，“只剩下一个套房了，是……”

“给我那个套房。”俞阿迟说着，拿出了一张黑卡，递给了前台。

前台一愣，而后神态恭拘起来，“俞先生是第一次来我们山庄吗？”

“是的。”

“我们山庄是这里最顶级的，服务也是最top的，俞先生你放心，你住我们山庄……”

“我以前从来不住这种山庄的，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前台尴尬地笑了笑，闭上嘴巴默默地在电脑面前操作。

“什么从来不住，难道你都没有外出旅行过吗？”成秀莉奇怪。

“有啊，但不是在国内，国内人口为患，到哪里都是人山人海，而且景区不过都是大同小异，就没有能旅行的地方……”俞阿迟话刚出口，就觉得自己失言了，闭口不谈。

“好了，俞先生。”前台双手捧卡还给了俞阿迟。

俞阿迟收好了卡，刚要走。

“等等，我的房……”

“你们的VIP套房是几个房间？”俞阿迟问。

“三个房间。”

“所以你可以跟我一起住VIP房。”俞阿迟看着成秀莉，“别忘了我对你的好，回去以后给我在你队长或者副局面前美言几句。”

“什么你对我的……？”成秀莉有点啼笑皆非。

“那俞先生，成小姐，有什么需要的……”

“我能直接找你，或者你们经理？”俞阿迟打断前台的话，问。

“是的。”

“那没你什么事了。”俞阿迟说着，朝大堂中间的电梯走了过去。

这人，怎么这么说话的？

平时，他执勤的时候，也是这种态度吗？

没人投诉他？

成秀莉心里纳闷。

VIP房并没有想象中的奢华，考虑到所在的地点，以及旅游区的开发商意识，也不能抱怨更多。或者说，这山庄本来就没有什么VIP房，不过是前台服务生见钱眼开，糊弄他们随便把一个套房说成了VIP房。

但现在俞阿迟的脑海里，想的并不是度假，而是查案，因此对于住所的讲究，要求降低了许多，他一入住，马上就在套房附带的阳台看了看温泉的所在之地——据江敏贞所说的，王蓉蓉离开温泉接电话，考虑到她是跟叶杭的私密电话，小两口或许有什么不方便在人们面前说的话，那么，离开温泉，就近的可以聊电话的较偏僻的地方是……

俞阿迟看了看楼下山庄布局，以及跟温泉附近的方位，脱了外衣，看到成秀莉也在俯身低头打量。

“要下去看看吗？”

“你有带泳衣吗？”成秀莉问。

俞阿迟皱起了眉头：“泳衣？你以为我们是来干嘛的？”

“查案啊！”成秀莉理所当然地说，“你是想知道的是王蓉蓉跟江敏贞入住这里的那一天，王蓉蓉可能发生了什么事吧？”

“是王蓉蓉离开温泉的那一个小时内，发生了什么事。”俞阿迟强调，刚好，客房服务送来了酒店跟菜肴，俞阿迟给小费的时候，服务生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收小费的习惯而一下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到反应过来后才笑着接了过去，“谢谢俞先生。”

“你们山庄有装CCTV吗？”俞阿迟问。

“当然没有。”

“我不是说房间，我是说下面。”

“那个，我只是个小服务生，这些事情，不清楚。”

“谁清楚？”

“我们经理，我们经理对这个才清楚，需要我帮你叫他上来。”

“当然。”

然而，从经理口中得知，山庄装了闭路电视的地方，只有电梯，走道长廊，以及山庄出口，泡温泉的场所，因为要保护客人的隐私权，并没有安装监控，再说，即便有，山庄的CCTV录像也只保存半年，半年以前的录像已经全没了。

“那，两年前，这里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俞阿迟问。

“特别的事情？”经理听俞阿迟这么问，苦笑，“这要看你定义，什么事特别了？如果说客人出事，投诉之类的话，我们山庄在这方面的很少跟客人由这类冲突，俞先生你可以放心。”

“那，换个说法，有什么，能让你印象深刻的事情？”俞阿迟问，“就是两年前的8月14号的那一天，比如说，女客人发生过什么事情？”

经理尴尬：“俞先生，我们山庄没有这么的先例，以后也不会有，请你放心。”

“嗯哼，是这样，我明白了。”俞阿迟明白经理完全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直截了当：“那，你对一个叫王蓉蓉的导游有印象吗？”

“我们山庄一天接待好几个团，根本记不住谁是导游谁不是导游，我们也不会刻意记下来，是旅游团体的，一般只要有负责人就可以了，并不要求一定要女导游办理入住事宜，俞先生，我们只是提供住宿跟餐饮娱乐，对客人的身份职业并无要求。”经理道，“再说，两年前发生的事情了，我们这里每天那么多人进进出出，招待的客人不说上千也有上百，真的记不太清楚了。”

一无所获。

跟经理谈完了，俞阿迟下了楼去，走到了温泉附近，看了看，成秀莉比他更早地下来了，跟周遭的工作人员都打听过了，见他下来，转身耸了耸肩膀：“没有任何发现。”

俞阿迟瞥了她一眼，发现成秀莉早换上了泳衣，皱了下眉毛。

成秀莉喝着果汁，注意到他的表情，大喇喇地手一扬：“怎么？不好看？”

这是她在酒店一楼的商店买的——因为温泉区，照顾泡温泉的客人的商店里，有眼花缭乱的各式各样的泳衣卖。

所以她挑了一件换上，打算一会儿泡温泉去。

“我说，你又不告诉我你掌握的线索是什么？你说出来，我也好同时展开调查！”

俞阿迟没有理会成秀莉，进入了温泉区内。

温泉的周边设施非常简陋，而且只有一个出口。

如果，当时王蓉蓉离开温泉，要找一个偏僻的地方谈电话的话，只能，从这个出口出来，然后，俞阿迟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出口外面，向左是更衣区，向右是条过道，通往餐厅，而过道前面的出口，连接到了山庄外面的室外休憩区：是建成了一个个凉亭式样下的石桌石椅。

更衣区人来人往，估计王蓉蓉是向右，或许是坐在过道的长廊上，或许是，到了室外休憩区。

俞阿迟站在长廊好一会儿，而后走到了休憩区，前后望了望，而后随便找了个凉亭下的石椅坐下。

或许，王蓉蓉在这里谈电话的时候，发生过什么。

可是，这世界上有什么事情，在一个小时内发生后，就能给王蓉蓉带来巨大的利润的？

俞阿迟看着隔着休憩区外的山野，想象不出来。

他回房间的时候，看到温泉里，成秀莉正跟人聊天嬉戏，冷冷地上了楼去。

这就是警察的能耐啊！

成秀莉瞥到了俞阿迟的眼神，心里来气，但想想自己作为一个专业的刑警，是不应该跟他置气的，所以很快抛诸脑后，笑着打听：“你是说，你跟你丈夫每年八月份，都会来这里度假？”

“对啊，这里山好，水好，空气也好，趁着七八月孩子们放假，所以我们就带他们来度假了，对他们的健康有帮助。”坐在成秀莉身边，用水浇着自己身体的一个家庭主妇答。

“那，你们来这里的时候，肯定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发生了？”

“啊，对啊，很多呢，你相信吗？我家笑笑就是在温泉里学会了游泳的？”

“真的？”

“真的，还有刚子，那个顽皮的哥哥，去年摘了很多薰衣草送给我，说是妈妈辛苦了呢！”主妇笑，“一定是我家那口子怂恿他干的。还有啊……”

成秀莉笑着听完她的絮絮叨叨，“啊，是嘛？我这次也想去薰衣草花田看看的，第一次来的时候错过了，这次补上。”

“啊，成小姐你以前也来过？”

“对啊，是，两年前吧。是8月份跟团来的，我们的导游是两个美女，一个叫王蓉蓉，一个叫江敏贞。”

“是嘛！”

“可惜那个时候不认识你们，不然可以一起上山寻瀑。”

“对啊！”主妇笑。

“还有，那个时候，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来着，就是，很古怪的那件事，我一时回想不起来了，你还记得吗？”

“是吗？是什么古怪的事情？”

“你也不记得了吗？”

主妇摇头，“两年前是吧？那一年，我记得，我们那次住了整整一个月呢，好像，没有什么古怪的事情发生啊！”

“是吗？”

“难道说，发生了大事我不知道的？是什么古怪的事情，给我说说看？”

“我也记不太清楚了，或许，是我记错了，不是在这里度假的时候发生的，是我去别的什么地方旅游泡温泉的时候遇上的。”成秀莉笑。

回到套房之前，成秀莉继续问了几个人，依然没有任何人任何事牵涉到王蓉蓉的，她不得不作罢。

“我说，你要是不告诉我你到底是在查什么，我明天回去马上拘留你，告你知情不报。”成秀莉威胁，“你也是个警察，尽点警察的本分，配合我们办案不好吗？”

俞阿迟看了一眼成秀莉，丝毫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如果你拘留了我，那我跟你之间的协议就不成立了。”

“协议？什么协议？我什么时候跟你有过什么协议？”

“我帮你破了这个案子，你帮忙让你队长副局调我到刑警大队。”

“你开什么玩笑？还在说什么破得了案子，你现在查的，什么王蓉蓉在一个小时内发生的事情，那事情让王蓉蓉辞职？赚大钱？简直是不可能的无稽之谈。”

“你们调查这个案子，没有调查过王蓉蓉的经济情况吗？”

成秀莉捋了一下刘海，没听明白俞阿迟说什么，回想了一下，坐到了俞阿迟的对面。

“没有调查？”

没有。

当时案子当成是入室盗窃行凶杀人案来查的。

根据案发现场的勘察鉴定，贵重物品被盗，受害人王蓉蓉被杀，他们一直在追查在房间里以及在王蓉蓉的致命伤口处找到的指纹的主人，以及，那天出入荔香楼的可疑人物。

因为荔香楼是旧时楼房，并没有按照监视录像，楼下的商铺也只在室内才安装摄像头，所以，唯一查找当时出入荔香楼的人的途径，是查找有可能在那个时间段出现的目击证人，以及五百米外的交通摄像头。

但，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案发当时，有哪一个陌生人出过荔香楼，他们假设过是内部做案，但在排查了荔香楼所有住户后，并没有找到嫌疑人，直到，匹配指纹的何东航出现了。

他确实入室偷窃了，也确实跟王蓉蓉发生过厮打，甚至，他还亲口承认了，他用双手，掐住了王蓉蓉的脖子。

他明明应该就是凶手的。

“你现在，是怀疑，王蓉蓉的死，出于经济方面的原因吗？”成秀莉想笑，没能笑出来。

“我如果跟你说是，你会相信我吗？”

“开什么玩笑？就因为，两年前，王蓉蓉入住这个山庄的时候，发生的什么事情，会导致什么经济问题，然后，这个经济问题会让王蓉蓉被杀？”成秀莉摇头。

“所以，你们并没有考虑王蓉蓉被杀的其他可能性。”

成秀莉捂了下额头：“你说她是因为经济问题被杀的，证据呢？”

“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找证据吗？”

“结果呢？什么都没有，我问了那么多工作人员，还有定期来这里度假的客人，没有人记得两年前，八月十二日那一天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或许你们用两年的时间来查查八月十二号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查清楚真正杀害王蓉蓉的凶手了。”

成秀莉无语。

“如果你不信，我让你再明白两点吧，一，在何东航盗窃，并掐昏王蓉蓉离开那个房间之后，王蓉蓉是还活着的，他没有说谎，二，在这里，八月十二号晚上，在王蓉蓉身上发生了什么，让她获得的大笔金钱，足以能让她在婚后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你有证人？”成秀莉惊讶。

俞阿迟点点头。

“是谁？”

“第二点，叶杭还有江敏贞都可以证实，至于第一点的证人，暂时保密，等案子水落石出了，你就知道是谁了。”

“你相信那个证人？”

“为什么不呢？至少他的说辞，跟何东航为自己辩解的说辞是一致的。”

“难道你没有想过，你的证人或许在包庇何东航？”

“不可能。我查过了，证人并不认识何东航，也跟何东航的案子没有利益关系，而且，他昏迷了两年的时间，不足以让他……”俞阿迟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抬起头，看着成秀莉。

成秀莉用手握成枪的姿势慢慢对准了他：“你说，你是江南西十字路口重大车祸当中执勤的交警。”

俞阿迟要说什么，被成秀莉制止了。

“而且，你被送进了第二人民医院，昏迷一个星期后才苏醒的。”

俞阿迟皱了下眉毛。

“然后，你病愈出院了，你说你的交警大队给了你一个多月的休假，用于康复。”

成秀莉盯着俞阿迟。

“而你出院后却第一时间调查这个案子。”

“在出事之后跟调查这个案子之前，你唯一呆过的地方是第二人民医院，你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却确定了何东航不是杀害王蓉蓉的凶手，而你现在跟我说，那个证人，曾经昏迷了两年的时间。”成秀莉笑了，“你的证人就住在第二人民医院，对吧？”

俞阿迟不语。

“既然知道他是昏迷了两年的病人，就很容易在第二人民医院找到人了，而且，如果我去问问那里的工作人员的话，应该能知道，在你住院期间，跟哪个病人接触最多吧？”

俞阿迟与成秀莉对视了片刻，放弃：“你请便。”

“当然，明天我一回警局就办这个事。”成秀莉用形成手枪姿势的手指瞄准俞阿迟的脑袋，轻轻“砰”了一声。

俞阿迟的眉头再度皱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