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女儿心思

第273章 女儿心思

“薛延陀有几个胆子敢向大唐挑战?”

同样的疑问,在北平行宫中轰的一声炸开。

此“北平”并非后世的北平。而是营州与幽州之间一个不算太大的地方。距离临渝关不远。

北平行宫说是行宫,其实不过是大一点的宅院。是当年隋炀帝征辽之时,临时所建。

李世民在临渝关与“太子”汇合之后,一路西行,已到达北平。待中刘洎、中书令马周、黄门侍郎褚遂良、吏部尚书杨师道等留守在定州、幽州的朝臣也已陆续汇聚于此。

与杨悦一样,此时众臣面上无不惊讶。

与杨悦不同,却是因为刚刚传来薛延陀突然进兵黄河之南的军情。

“圣上在辽东之时,薛延陀一直不敢出兵,圣上班师之即,薛延陀怎么会突然发疯?”

“高丽以重金贿赂薛延陀,请其趁圣上征辽之即,进兵灵、夏之地,夷男父子尚且不敢,此时怎会突然生出胆子来?”

“幸亏圣上早有防范。”

…….

惊讶之余,众人又不由感到好笑。

“此必是夷男已死。其子灼拔多半不能服众,不自量力向大唐挑战,大概是想转移注意力,意图耀兵,建尺寸之功,压制众部。”李世民扶着额头,摇头说道。

果然紧接着传来了夷男病死的消息。谍报传来夷男嫡子灼拔自立为多弥可汗的消息。因其灼拔性情暴虐,多宠信弥小,诸酋长不服,又受人挑唆,竟然趁李世民征辽未归之即,向大唐挑战。

不过,李世民早在出征辽东之前,已派执思失力前往灵州、夏州一代,防薛延陀进攻。因而灼拔的挑畔,到也不用放在心上。

李世民反而因夷男不受高丽蛊惑,嘉其忠义。为夷男病死废朝数日,以示悼念。

薛延陀的挑战并不放在李世民心上,如今令李世民最为头痛是太子李治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儿臣以为,灼拔突然进攻大唐,似有蹊跷。”待众臣退出之后,坐在李世民对面的“太子”开口言道。“太子”当然不是太子,而是蜀王李愔。

李世民故意放出风声,令李愔假扮“太子”,传出太子北上迎接圣上归朝,并于临渝关外相会之事。然而秘密派出到太行山搜寻太子的卫队,至今没有找到。反而见到许多被冲散的太子卫率。令李世民大为恼火。

李世民眉头紧锁,“唔”了一声。

“九郎被薛延陀的商队袭击。而后便有薛延陀进兵之事,似乎太过巧合。”李愔又道。

“你认为薛延陀进兵之事,朝中早已有人得到消息,因而袭击雉奴(李治小名)之人,才会假装是薛延陀的商队?”李世民沉吟道。

“九郎当然不可能是被薛延陀的商队袭击,这个伪装近乎好笑。然而一眼便能识破之事谁会笨到如此地步?如今有薛延陀进兵之事,似乎恰好将九郎被薛延陀袭击之事变成可能。如若不是真乃薛延陀所为,只能说明此人定然早已知道薛延陀进兵之事。”李愔继续道。

李世民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儿臣请往夏州,去会会灼拔。”见父亲沉吟不语,李愔突然说道。

“夏州有执思失力与乔师望在,不必担心。”李世民摇了摇头。

“要不,儿臣请往太行山去寻九郎。”李愔目光闪动,转口说道。

李世民看一眼李愔,头痛地道:“雉奴现在不知在何处,你还是乖乖待在朕身边。朕不想儿子们都去冒险……”

李世民叹一口气,知道李愔找不找李治放在其次,定然是想去寻找杨悦。

杨悦到底去了哪,李世民甚至一时无暇顾及。这些日子实在让他头痛。太子李治虽然不是他最满意的儿子,却是他最亲近的儿子。自从贞观十年长孙皇后去逝以来,李治便一直住在甘露殿,父子二人朝夕相处,除去辽东征战的这半年时光,可以说从未分开过。父子情份非他人可比。李治的失踪对他来说,比有人意图谋逆更令他心痛。

意图谋逆之人会是谁?李世民稍皱眉头,心中一痛:朕的儿子中也许对他最是关心不够,才令他…

“只要雉奴没事儿,朕可以原谅他……”李世民以手扶住额头,心中暗自祈祷。

“儿……”李愔见李世民不肯,心下不甘。正待再次请求。

一旁站立的徐充容突然出言说道:“圣上该吃药了,还是暂时休息片刻吧。”

徐充容与武眉儿原本留在洛阳宫中。太子李治北上迎接李世民时,在中书令马周的建议下,将二人一起带上。幸亏二人比李治晚了几日,到是安全到达北平。

李愔看一看徐充容,暂时住口,亲自将汤药端到李世民面前。李世民这些日子心神俱疲,患了风疾,头痛厉害。

待李世民吃完药,李愔张张嘴还想说什么,见徐充容冲他微微摇头,沉吟片刻,暂时告退。

武眉儿看到,眼珠在二人面上转来转去,嘴角渐渐浮起一抹怪笑。

“臣妾给圣上弹支曲子吧。”徐充容扶李世民斜卧在御踏上,柔声说道。

李世民点了点头,微闭双目。

琴若流水,叮咚响起。徐充容的琴技虽然比不上杨贵妃,但也已致通达心声的境界。李世民眼前却浮现出另外一个身影。

“我要走了。”那人没有跟任何人告别,只给李二郎留下一个字条,说要回老家去了。

老家?你的老家会在哪儿?李二郎的家便是你的家,难不成你回了三原卫公府?还是去了西域,西天圣母那里?

李世民心中感慨,不由长声叹息。

“臣妾这里有一首词,念给圣上听如何?”是武眉儿的声音,脆生生地响起。

“词?”李世民下意识地睁开眼看了看武眉儿,心中暗道:吟诗作赋到是“她”最为拿手的事情。

看到武眉儿伏案飞笔,拿起刚刚“写完”的诗词,李世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临高阁,乱山平野烟光薄。烟光薄,栖鸦归後,暮天闻角。?断香残酒情怀恶,西风催衬梧桐落。梧桐落,又还秋色,又还寂寞……”

武眉儿如何会写诗词?李世民当然知道,这词大概又是“她”写过的。

“又还秋色,又还寂寞……”李世民心中大痛。只觉得武眉儿的声调也越来越像那个人。

李世民摇了摇头,有点感到自己魔症了。挥了挥手说道:“拿来让朕看看。”

武眉儿听到,暗自欢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飞白书?”李世民接过手卷,却惊喜地看了看武眉儿,“半年不见,媚娘的字又有不少长进…….”

“谢圣上夸赞。”武眉儿得意一笑,诗并非她的长项,写出来李世民也不会以为是她所作,她自然明白。但“飞白书”却是她下功夫练习的结果,这一点李世民也不得不称认。事实上,武眉儿在书法上的天赋宫中无人不叹。她之所以说做诗,实则不过是想让李世民看到自己的字……

然而武眉儿大概万想不到,望着她的“飞白书”,却令李世民想起另外一人。晋阳公主,李世民的第十九个女儿。同李治一样,长孙皇后去世后,晋阳公主也一直住在甘露殿,由李世民亲自抚养。这个女儿最擅长的也是书法,尤其是模仿他的“飞白书”,维妙维肖,最是让他怜爱。然而,这个女儿却在去年病逝了。

李世民心下大痛,只有做过父母的人才会懂得失去儿女的痛。

看一眼武眉儿,十三四岁的一朵花朵。李世民心中更痛,如果晋阳公主还在,跟武眉儿年龄刚好相仿,也应该像她一样,如花儿一般……

李世民回头看一眼徐充容,也是如花一般的年龄。她们两个足以做自己的儿女了,甚至比他的许多儿女还要小。

难道朕真的老了?

抚一抚额头,李世民感到头更加痛了,心理十分烦乱,挥手示意二人退下。

将近黄昏,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北方的秋,便是一点点小雨,已十分寒冷。

武眉儿与徐充容一起从李世民房中退出,看到蜀王李愔还在廊下转来转去。

李愔看到二人已迎了上来。武眉儿不知怎么冲徐充容暧昧一笑。幸好徐充容并未注意到。她的眼中只看到雨,或者也看到眼前的那张面孔。

“父皇歇息了?”李愔有些焦躁地问道。

徐充容静静地点了点头。武眉儿却眨了眨圆圆的眼睛,弯眉一笑。

“眉儿……嗯,武才人。我有一句话想问,不知可不可以?”武眉儿正瞅着二人,没想到李愔却转头向她说道。

“蜀王可是要问有关隋国公主的事儿,蜀王不必客气,只要眉儿知道必当奉告。”武眉儿怔了一下,有点喜出望外道。从前她常随在杨悦身边,原本与李愔并不陌生。

“眉儿以前跟过她,对她最是了解。”李愔不由一喜,连连点头说道。却并未注意到武眉儿听了他的话,嘴角微颤,眼中闪过一道怒意。或许这正是她不愿让人提起的事情。

如今宫中无人不知,武眉儿不过是隋国公主的一个小婢,并非什么闺中密友。一个婢女的地位向来连ji女的地位都不如。武眉儿自认如今已甚得圣上欢心,却从未得到晋升,心中认定正是因为出身之故。虽然圣上喜欢她,但宫中还是在背后经常议论她的出身之事,便是萧才人对她也失了原来的亲昵,武眉儿常暗自嗟措,引以憾事。

然而那抹不快只是在她心头一滑而过,李愔看到的只是她殷勤的笑脸。

“她的老家在哪儿?你定然知道,她到底去了哪儿?”李愔急道。

“老家?”武眉儿笑了,想了想说道,“我虽然不知道姊姊的老家在哪儿,但我第一次见到姊姊是在五台山,想来便在五台山附近。”

想到第一次见到杨悦的样子,武眉儿不由笑得更加开心起来。她记的杨悦当时的落拓,如果不是夫人收留她做了义女,她哪会儿有今天。而如今自己也已是武府的义女,且入了宗谱,一点不比她差……

想到此,武眉儿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膛,回看一眼徐充容。

徐充容一直注视着廊前细雨,细雨打在秋风吹落的落叶上,让她的思绪跑到了很久之前。

那一年,她才十岁,从湖州进入皇宫,十分思念家乡。也是在一个秋风落叶的时候,天空中飘着细雨,她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哭泣。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十二三岁的大男孩儿走来,看到她在哭,便好奇的与她搭话,还用尽各种方式哄她开心……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大男孩是位皇子,她偷偷哭的地方是在咸池殿附近。虽然后来她也见到过那个大男孩,却很少有机会再说话。

她知道自己是圣上的女人,也满心地爱着圣上。但那个大男孩的影子时常让她感到温暖。这足以令她愿意默默地为他做点什么。

一转眼七八年过去了,那个大男孩已是英俊潇洒的亲王……

“五台山?”李愔喃喃说道,“难道她去了五台山?难怪青龙、白虎将军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定是找错了地方。”

“或许圣上会走并州回长安。”徐充容看了一眼有些急躁地李愔,徐徐言道。

“走并州?”李愔心中一喜,“从幽州到并州定会路过五台山。”

“很高兴有你这样一位父亲。只是我要走了,我要回老家去了,一个很远很神秘的地方。不过,或许你的女儿另有其人,是圣母搞错了……”

一个身材高大的和尚坐在白云悠悠的山端,一手拿着一个字条,一手拿着一块梅花方巾,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状若疯巅。

“傻孩子,怎会有错。这块梅花方巾不会有错,是当年你母亲为你做的包巾。这个地方更不会有错,正是为父托付给那对老夫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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