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闻惊变战火延绵

早在说话之前,耶律平就做好了会激怒几人的准备,其实暗暗防备着姜映明,也警惕着那个神出鬼没的轩辕鸿。然而他也没有想到,被他这话激怒的,竟然是那个看上去一团和气,还穿着道袍的和善老者,便是在他的影响力,中原的道士一般都还是挺心平气和的。

不过即便是龙虎真人动手,他倒也只是愣了一下就做出反应,一时间胸膛高高鼓起,随即便双拳朝龙虎真人迎去。看着他这招已经有些内功的气势,便有引气入体的粗浅手段,姜映明一时也是暗暗惊叹,这边也抬手捏出剑指,却不是朝耶律平,而是朝龙虎真人拦去。

而与此同时,轩辕鸿也是轻飘飘挡在了两人中间,借着姜映明挡住龙虎真人的瞬间,伸双掌握住了耶律平打来的双拳,自有一股子劲力从掌心勃发出来,撞在耶律平的双拳上叫他后退两步。耶律平一招没有得手,也不曾再有举动,只看向轩辕鸿微微点头,神情中不见愤慨却又英雄相惜的意思,直叫轩辕鸿无奈一笑,退朝一边。

镔铁之国从来崇尚强者,便是他们虽然练武之人没有中原那么多,可对比自己强的高人也还有发自内心的尊重。在刚才轩辕鸿后发先至拦住耶律平的时候,掌心中那一股力道也叫耶律平暗暗心惊,自忖单纯比较力量,自己未必是这个病恹恹的轩辕鸿的对手,便着实佩服对方身子骨这么弱,还能练成这么强的武功,已无心与他争执。

这就是耶律平不知道内功高深,不晓得中原武道厉害的关系。三位掌门之中,轩辕鸿的内功原是最高,别看他随时要死的模样,精练十一条筋脉带来的好处却真实不虚。姜映明凭剑法,龙虎真人凭拳法,都很难在单纯的内功上与他一较高下,才是他轩辕宗的手段,不是常人所能理解。

姜映明拦住了龙虎真人,急切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只将几乎就要发狂的龙虎真人稳住,这才转身对耶律平行礼,道:“陛下,龙虎真人与大德天师,同为道家高人,难免惺惺相惜,此刻正是悲痛,便有失控之处。既然太后传来了懿旨,我等便一应尊崇就是。姜映明接旨!”

耶律平见姜映明突然服软,便也冷笑着上前将那诏书递过,只看一眼依旧面红耳赤的龙虎真人,便是一时开口,道:“既然接旨,尔等便速速离开盛京,回转中原复命。圣母太后说得清楚,‘旨到奉行,不得有误’,若有延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姜映明捧着那诏书,直如捧着一盘活生生的蛇蝎一般,恨不得当场将这诏书搓成齑粉,便是他入朝为官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般奇耻大辱,也真是现世现报,当日他们驱逐天人师的恶果,这会儿就要落回到自己身上了。然而看耶律平的样子,萧太后是铁了心要要将众人驱逐;只看龙虎真人如今的状态,姜映明也知道不能再多有拖延,免得生出更多的变化,才是招来莫大的麻烦。

快要把牙根都咬出血来,姜映明又挂出一副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假笑来,道:“我门下有一弟子,名字唤作灵渊,早先入京时得了太后青睐,这会儿还在萧太后赏赐的府邸中落脚。既然太后要驱逐姜某,自当连姜某门人一并驱逐,便请陛下寻来灵渊,好叫我带他一并离开盛京,才算是尊奉了太后的懿旨,不违背太后的意思。”

耶律平看一眼姜映明,道:“圣母太后有谕,灵渊与你再没有什么关联,自不收你牵累,也不随你被驱逐。太后说你自己做过什么,理当心中有数,现如今一切归正,再不许你与灵渊往来。”

这也算是得到了灵渊的消息,姜映明就知道他是被萧太后带走。想来这盛京之中,能破解那奇门阵势的也就是虚皇和萧太后两人,灵渊落在他们手里,倒也算不得有多奇怪。只是叫姜映明想不通的是,既然灵渊落入了萧太后的手中,那阵图又是谁给他们送去;总不能是萧太后大发慈悲,救他们脱离那奇门阵势罢?

心中虽有不甘,眼目前别无他法。姜映明只接了萧太后的诏书,转身就下令众人收整班师回朝。一众人将先前场景看在眼里,彼此间心中也是着实有数,自晓得即是姜映明不怕萧太后,中原朝廷也担不起镔铁之国和邦泥定夏联军,便都是默默领奉了姜映明的军令,一阵风般开始收整一切应用之物。

只有陈焕明站在原地不动,只看向姜映明便是开口,道:“我跟你毫无关系,老太后自也不能将我驱逐。说别人谁也不信,咱俩有仇便是太后亲眼见了。现如今你活该落得报应,像是丧家之犬一般被老太后赶走;我却不能多看你的笑话,要忙着进宫向太后谢恩!”

反常地,姜映明并没有被陈焕明的冷嘲热讽激怒,只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一声“好自为之”,便再没有纠结此事,只转身安排众人撤离。这原是姜映明心中清楚,陈焕明这么说是为着避免与自己一同被驱逐,便是现如今灵渊落在了萧太后的手中,好歹生死都还没有个定数,陈焕明心中牵挂着灵渊,自然要想办法留下进宫一探。

对于灵渊落入萧太后手中一事,姜映明这会儿还分不出多余的心思来考量。只听见“你自己做过什么,理当心中有数”一句,就知道萧太后是在暗指桃源乡之事,便不知她究竟知道多少,又会对灵渊讲些什么。当日桃源乡之事,姜映明自忖只得“你我天地”四知,除外再无别人晓得;萧太后纵是君临天下,也做不到照见过去未来,思前想后也只有救灵渊离开桃源乡那人上秉,便又不知那人究竟知道些什么。

无论如何,落入萧太后手中的人,要想再抢回来便是不能;灵渊自己愿不愿意跟姜映明走,也还是一个十分凶险的未知数。到得这会儿,姜映明竟莫名想起了自己的儿子玉书,想着这一次灵渊再不能回转,自己又该如何跟玉书交代?一切原都是当年桃源乡一念之差,到如今便盘根错节衍生出种种果报来,自是叫姜映明心中感慨不已,思绪也随之迟缓了许多。

只在恍惚间,姜映明便听见耶律平的声音又自响起,道:“陈把头也请一并离京,太后这会子不想加你。”

陈焕明原本打得如意算盘,之辈耶律平这句话一时粉碎,自叫他心中着实不甘,又拿出地痞流氓的没皮没脸来,一时腆着脸道:“陛下说这句话,就是不晓得前情了。我与姜映明这厮有血海深仇,要不是怕冲撞太后寿宴,早在这里令他血溅三尺。当日我与他大打出手,太后也是看在眼里,怜我心切,从他手中救下我性命的。现如今太后驱逐这厮恶徒,便是竖了清风,扬了正气,我自要当面感谢太后许多,却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耶律平对陈焕明便客气许多,只听他胡言乱语也不曾与他动怒,这其中也有陈焕明并无正经身份,乃是个打赤脚的,不像姜映明他们顾虑重重,撒泼起来着实有些难弄的关系。轻咳一声,耶律平也是好言道:“圣母太后并非驱逐陈把头,只是发慈悲请陈把头离开此间。便是两日前朝中收到了消息,说是邦泥定夏已经屠灭了晋州;陈把头多年经营,就已经付诸东流。中原与邦泥定夏交战,我等不便插手;但看在陈把头忠肝义胆的份上,还是提醒你回去救下一众弟兄。”

陈焕明闻言扑通一声,便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绝想不到短短一个月不到的光景,邦泥定夏就能把晋州攻下。听耶律平所用的“屠灭”一词,只怕那些晋州这会儿已经成了一座死城,便是邦泥定夏向来有屠城的习惯,就不知晋州那些兄弟现如今死生如何。

一时惊骇愤怒,陈焕明也是扭头怒视姜映明,便见他也是一脸呆滞,懵在当场,才晓得原来他也不曾听闻这消息。这原本怪不得姜映明,便是与邦泥定夏的战事,中原一方要先发回临安,才发往盛京姜映明这边,两日光景原本不够,姜映明也不是大罗神仙,自不晓得,并不是刻意隐瞒。

陈焕明关心灵渊不假,可他更关心一众生死弟兄的安慰。瞧萧太后那样子,灵渊落入她手中也是好吃好喝伺候,理该不会受了什么委屈;可北三州的一众黑道兄弟,这会儿却都是在邦泥定夏的铁骑寒刀之下,失了自己这位把头,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自然要有莫大损失,才叫他再不能滞留此间,对战事置若罔闻。

只听风响,就见陈焕明施展轻功朝外面跑去;临了姜映明耳边也响起他的话语,只听他传音道:“灵渊小子蒙萧太后疼爱,又是你的门人,老子就不管了,你自求多福吧!”

苦笑摇头,姜映明真像告诉陈焕明,很可能从现在起,灵渊跟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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