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和陶文举赶到薛家大宅时,后宅主屋已经被烧成一片废墟,连带着周围几处院舍,全都化作焦土。
两具烧得漆黑不成人形的尸体抬出,陶文举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放声哀嚎:“翠红!我的翠红哟~你死的好惨啊~呜呜呜~~~”
朱秀只看了一眼,就吓得扭过头去,心中引起极大不适,再也不敢多看。
他也算是亲眼目睹过不少死状可怖的尸体,可这两具几乎被烧成焦炭,实在可怕。
望望眼前一片黑烟缭绕的废墟,可想而知她们生前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折磨。
史灵雁尖叫一声跑远,再也不敢靠近。
朱秀苦叹一声,看了眼一旁面色凝重的魏虎:“魏大哥,当真是薛修明让人放火将李氏活活烧死?”
魏虎点点头,指了指旁边几具尸体:“他们放完火准备逃走,我恰好率兵赶到,与之相遇,其中一人亲口承认的。”
朱秀拍拍脑门觉得很头疼:“为何不留下活口?”
魏虎看他一眼,沉声道:“这些薛家豢养的死士负隅顽抗,最后那人也是受了重伤,怕遭皮肉之苦才招供的。”
朱秀叹口气:“这下麻烦了,李光波死了,如今李氏也死了,表面上看,好像都是死在我们手里!与定难军的死结只怕是化解不开了!”
魏虎沉默,自责道:“此事怪我,要是我早来一步,或许能救下李氏!也不会让薛氏兄弟逃走!此事罪责由我一人承担!”
朱秀安慰道:“薛修明狡诈残忍,谁也想不到他竟然对妻室痛下杀手,魏大哥无需自责,事发突然,我们先前也没有考虑周全。”
魏虎脸色阴沉,似乎对没有及时救下李氏深感懊悔。
“薛修明二人究竟是如何逃出薛宅?又是如何逃出县城的?”朱秀疑惑道。
魏虎手指一个方向:“东南角有一处空置院落,中间空地挖出一条地道,直通邻街一处货栈后院,那便是薛家兄弟早已筹备好的逃生之路。在我率军赶到前,他们就通过地道逃离薛宅。至于他们是如何出城的,我还在派人调查....”
魏虎话音一顿,看看四周,低声道:“薛家经营多年,在彰义镇根深蒂固,除了折墌城,牙军里也难免被薛家安排的人渗透,这也是帅爷将牙军暗中分作两部的原因。
可若是不依靠薛家,单凭节度府的财力,养不活三千五百兵马。如今局势大乱,依我看,还是不要在此时追究,到底是谁放跑了薛家兄弟,以免人人自危,军心不稳。”
朱秀紧锁眉头,点点头道:“魏大哥说的有理,反正薛家兄弟已经逃到折墌城,现在追究也无意义,还是先应对眼下局面再说。”
魏虎的话提醒了朱秀,薛家掌管彰义军钱粮税赋多年,牙军的一应供给都由薛家调拨,想要让牙军与薛家毫无瓜葛是不可能的。
内部清查工作,应该放在剿灭薛氏叛乱之后。
陶文举还跪在两具焦尸旁边哀嚎不止。
翠红是他好不容易才勾搭上的新欢,还未吃到嘴就已香消玉殒,心中难免有丝丝痛惜。
至于李氏,他当然不会为李氏之死难过,但李氏却是他能否活命的关键。
朱秀之前话说的很明白,只有让李氏相信李光波之死与节度府无关,才能让陶文举留下性命。
现在李氏死了,他也失去用处。
陶文举跪行到朱秀脚边,可怜巴巴地哀求道:“求朱少郎可怜,放小人一条生路!”
朱秀皱眉看着他,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处置。
魏虎咣啷一声拔出刀,面无表情地道:“此人毒杀李光波,陷害节度府,罪大恶极,当立即斩首!”
陶文举吓得差点尿裤子,紧紧抱住朱秀双腿,一把鼻涕一把泪:“不要杀我!朱少郎救命啊!~”
“住手!”朱秀喝止住两个上前来要将陶文举拖走的牙兵,对魏虎拱拱手道:“他跟随薛修明多年,知道不少薛家隐秘,留他活命,说不定还有用处。”
说罢,不等魏虎答应,朝陈安招招手:“将他押回府里,严加看管。”
陈安拱手领命,揪住陶文举将其拽走。
陶文举此刻却是巴不得跟陈安走,就算被痛打一顿,也好过做了魏虎的刀下亡魂。
魏虎收刀入鞘,倒也没有阻拦。
薛宅占地颇大,搜查工作还得进行好一会。
朱秀刚想找个地方坐下歇歇腿,只听史灵雁站在假山顶,指着远处夜色下的一个方向,大呼小叫道:“朱秀你快看,那边也起火啦!”
“哪里!?”朱秀吓一跳,急忙跑过去,他站在花园里,地势较矮,只看到月光照耀下,一股浓烟远远升起,直冲高天。
“哎呀!笨蛋!你站在下边当然看不见啦!爬上来!”
史灵雁蹲下身,朝朱秀伸出手。
朱秀抓住小姑娘的手,笨拙地手脚并用才爬上假山顶,远眺望去,果然见到一片冲天火光。
“那里好像是....”
朱秀猛吃一惊,一股寒气从脊背升入脑,一种不祥的预感**漾心头。
严平跌跌撞撞跑到假山下,焦急大喊:“少郎君大事不好!县城仓房起火,两千多石粮食都...都在火场里!”
“什么!?”朱秀脚一滑差点跌下假山,幸亏史灵雁眼疾手快拉住他。
魏虎惊怒道:“还不赶快组织人灭火、救粮!”
严平咽咽唾沫,几乎快哭出声:“宋判官、裴支使、温县令都带人过去了,帅爷也从府里赶去,命小人速速请魏将军和朱少郎过去~”
“留一队人看守薛宅,其余的都跟我走!”魏虎大喝一声,也顾不上理会朱秀,急匆匆而去。
朱秀爬下假山,脑子空白了片刻,冷汗唰唰直冒。
县城仓房里的两千多石粮食,可是牙军未来两月的口粮,一旦被烧,如何保证牙军安稳?
拖欠的军饷可以等盐款到账再给,可没有粮食吃的话,兵士们顷刻间就会生乱!
“朱秀,你清醒一点,别吓唬我~”史灵雁见他面色苍白,汗水淋淋,也跟着惊慌起来。
朱秀连连深呼吸,强迫自己镇静,却是忍不住牙齿打颤:“走...去...去县城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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