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 有相当一部分人,对“转校生”的态度是不算太友善的——或者说,是因着内部论坛意料外的预热, 先戴上了有色眼镜。
“异能呢?几阶?”
“还不知道。”
“应该是不怎么样, 听说之前一直上的是普通学院, 完全没接受过异能训练……”
“那不就纯纯一废物吗。”
“别讲那么难听啊,好歹以后也是同学了……但柏哥说的也对, 除非天赋异禀, 不然拉下那么多进度, 注定要当铁废物了。”
“废物也废不到你头上, 别操那没用的心咯。”有人呛道, “小麻花早就提前分配给阿晃了,听说是他的固定搭档, 成绩也是跟他绑一起的。”
“哎, 你这……”被呛的也不高兴了, “咋个,人都还没来,就先给护上了?就一张脸都看不清的照片,你魂就给勾走了, 你是不是要求也太低了?”
“就是就是。什么‘小麻花’长‘小麻花’短的, 人都还没来,外号先起好了……真不是往论坛里下水军了?”
这种说法倒也不是凭空臆断。
因为异能者学院的特殊性, 外界对陨日的关注度颇高。内部学生都懒得关注的所谓“校花(草)评比”, 外头倒是传得热闹非凡。
每隔一段时间, 看到热搜上的“陨日校花”或是“陨日校草”, 学生们在发出“这谁啊”的疑问时, 还会顺带牢骚一句:“又来?”
——可谓是烦不胜烦。
上一次大肆宣传的“陨日十年难得一见的超级美少女校花”, 最近传出来的消息是,她已经进军娱乐圈了。
陨日绝大多数的人,目标都是进入安全署或者军队,虽然他们嘴上不说,但心里多少有些看不起这种轻浮的炒作手段。
有些人注意的点则在另一个方面——
“那雪姐岂不是要当第一了?”
“谁知道呢……没准是柏哥当第一呢。”
“就是就是,上次雪卿跟柏哥分数可是平分!柏哥一口气反超两个,直接杀下第一的宝座也说不定啊。”
说着,有好事之人便喊道:“柏哥,你说是不是啊?”
*
谷元柏将盖在头上的书又压了压,假装没听见。
吵死了……
大清早的为了个转校生吵吵吵,有什么意思?
又没干系的人,竟然能吵那么激烈,闲得。
茅柯推了把老三的后背:“昨天怎么没回宿舍?”
谷元柏总算舍得把那本崭新的教辅书摘下来了,没精打采道:“出任务去了。”
“那你真是错过大戏了!你晓不晓得晃子谈恋爱了伐?”茅柯唾沫横飞道,“八点上课,丫五点就开始起来翻衣服,叮咣啷叮咣啷的。我是没想到噶他还是个恋爱脑啊,你说好笑伐好笑……”
荆云在旁边一脸兴致缺缺。
他睡觉沉,倒是没听见有什么动静。但是……
在来学校的路上,他已经听茅柯绘声绘色、连比划带演地说过一遍了。
但他不震惊,总有人替他震惊。
谷元柏:……?
因着心神震**,他的手一松,教辅书“砰”一下砸了下去。
“你说谁?”他不确定地追问道。
他不会是在做梦吧?不然他分明听见了书砸中了什么东西的声音,自己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林暮晃,恋爱脑?啊??
这俩词摆一起,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荆云“噌”一下往后移去,叫道:“你砸我干嘛?”
——原来教辅书是砸到了同桌的腿上。
“哦,手滑了。”谷元柏勾了勾手,落在地上的书籍宛如失重一般悬浮了起来,“咻”地一下急速驰来,轻飘飘地蹲回头上。
“好歹说句‘对不起’吧!”荆云的死鱼眼都瞪大了。
“哦,没关系。”
“我是让你对我说‘对不起’——!”
谷元柏敷衍地点点头,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又去看茅柯:“他真谈了?”
“真谈了!”
荆云纠正道:“晃子只是‘在追’,还没谈上呢。”
茅柯充耳不闻:“他还说,谁去追转校生,他就揍到他退出竞争为止……柏哥,他都这么说了,你去抢抢呗。”
他的语气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
全班都知道,谷元柏跟林暮晃是有那么一些不对付的。
倒不是因着什么深仇大恨,更多是因着竞争失利而带来的不服气。
小测常年被稳压一头,凡稍微心高气傲一点的人,都很难不生出“那位置我也想坐坐”的念头。
他对第二的严雪卿倒是没太多想法,一来是卷王大小姐的奋斗大家都看在眼里,能拿到这个成绩,算是心悦诚服;二来,这两个万年老二老三一直被林暮晃压一头,在你追我赶中,很难不生出一点惺惺相惜的心酸。
三来……
大小姐的体能其实并不算特别好,只是综合分更高罢了,加之严氏集团的限制要求,做个远程特攻手已是极限。
谷元柏的专攻方向则是一线战斗,也就是和妖物厮杀的最前线——很不巧的是,这刚好和林暮晃完美撞了赛道。
但对于茅柯的提议,他不甚感冒。
——他只是想跟林暮晃竞争名次,对他的女人没半点兴趣。
“柏哥,你不一直觉得平时小测的时候晃子没拿出真本事嘛……这不,现成的机会送上门了啊!”
见谷元柏似是张口要拒绝,茅柯又道:“而且,柏哥你还不知道吧,晃子现在不是‘无异能’了!”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哗然。
被这整齐的“啊?”声一闹,茅柯这才发现,旁边的同学全不聊天了,一个个都盯着自己,仿佛在等着他往外送八卦。
茅柯目瞪狗呆地环视了一圈,有些脸皮薄的赶紧把头转回去了,但跟他关系好的就没那么讲究了,纷纷兴奋地催促道——
“阿晃有异能了?怎么就突然有的?”
“就是啊,从来没听说过‘无异能’会二次分化出异能的……这研究整理一下,不得上个期刊核心什么的啊?”
“别吹牛好吧,八成是跟严姐一样,用了能储存其他异能的储能器……”
茅柯来了劲。
“这真的啊!昨天我跟云爹亲眼看见他放异能的!爹,爹你快说啊,是不是?”
荆云:“……是是是。”
茅柯越说越兴奋:“我昨天跟云爹聊到三点,我俩都怀疑,他那异能是不是转校生激发出来的——代价是他必须得出卖身体,好哄富婆开心……”
荆云当即汗如雨下,很没义气道:“别带上我啊,我可什么都没说,昨晚就你在那儿呱呱呱!”
他还不想被林暮晃暗杀!
“那你说吧!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晃子就出了趟任务的时间,回来突然开始谈恋爱,这是为的什么?总不可能是一见钟情吧!”
有同学附和道:“那学校特批转校生这个时候入学,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能让无异能生出异能,‘无中生有’的异能很珍贵啊……不会是特意留下来,好给法凌姐研究的吧?”
有个同学摸了摸鼻子,压低了声音道:“所以你们都宁可相信晃子是在委曲求全地出卖自己,也不敢相信他是真的恋爱了吗……?”
有人以更小的声音嘀咕道:“主要他也不像是会喜欢谁的样子,还恋爱脑……超出我的想象了。”
荆云:……
在你们心里,林暮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象啊!
虽然讨论这个八卦的人出乎意料的多,但茅柯提起这个话题的初始目的还是达到了。
谷元柏沉思片刻,出声问道——
“他现在是什么异能?”
好!打起来!
*
谷元柏一直有一个怀疑。
他觉得,在小测里,林暮晃应该没有施展出全力。
他也好,严雪卿也好,总有超常发挥的时候。但每一次他们抱有“哈!这下你小子该认输了吧!”的想法时,林暮晃总会轻而易举地拿到一个比他们多一点点的分数,然后重回第一。
——很是让人恼火。
本来,在上一届学院赛的时候,他是有机会验证这一点的。
但是,他抽签的运势不好(或者从一个层面说,是过分好了),他跟林暮晃一路错过,二人自始至终没有对上过。
他本想着,只要一路下去,他跟林暮晃迟早会有一战,但没想到,意外突然降临了。
学院赛的压轴项目是异能对决,多个异能学院跨年级进行抽签分配,可以报单人项目也可以报团体项目,因着其随机性和高度的观赏性,可谓是学院赛最吸引观众眼球的巅峰赛事。
几乎每一届都会出现“低年级的天才跃阶打败高年级学长学姐”的情况出现,在这样万众瞩目的情况下脱颖而出,说是“一战成名”也不为过。
当然,若是高年级的学生表现出色,被安全署或者军队提前招揽,也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
所以,稍微有些追求的学生,都会将学院赛视为表现自己的跳板,卯足了劲地表现。
而刚过去的这一届学院赛,特殊就特殊在,最出名的并不是最终的第一名,而是十六强就被迫出局的——他的舍友林暮晃。
原因是,他对上的,是隔壁红轨学院的种子选手,余殷良。
在赛前,余殷良的夺冠呼声就超乎寻常。随着比赛的推进,他一路碾压的胜局,也使得观众的欢呼声越来越狂热。
但同时,他的战斗方式也饱受诟病,极为血腥残忍。
许多人一看到对手是他,往往想也不想,直接放弃。谁也不想为了个学院赛,落下一些没法根治的后遗症。
这种明哲保身不能说是错,却进一步加剧了余殷良嚣张的气焰。
那会儿林暮晃还是个刚入学的新生,冠在他头上最大的标签就是“无异能”。
在十六强抽签抽到“余殷良”的时候,很多人都劝过,让他干脆一点,也弃权得了。
他的战绩维持着惊人的全胜,即便是弃权一轮,只要后头发挥出色,一样能够晋级。
林暮晃笑了笑,感谢了其他人的好意和劝告。
——然后,他没听。
结局是双方重伤,当场被拉进了医院。
当年冠军爆冷,开设赌局的庄家无不乐开了花。
谷元柏觉得,这大概是陨日史上冠军讨论度最低的一届了……
就连他,也只感到一派索然无味。
林暮晃十六强的录像,他事后反复看了有上百次,心里唯有一个念头——
我到底能不能打赢他?
那个时候,谷元柏不敢确定。
但现在,进行了几次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任务后,他觉得自己有了几分底气。
他很想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但棘手的是:林暮晃没有跟他打的意思。
小测,对方习惯性藏拙;实战课,对方习惯性收着打;出任务,那也轮不到他跟林暮晃搭伙……
林暮晃平时口碑好到只能让大家酸丢丢地在天赋这方面给予其“牲口”的爱称,其他全然挑不出什么毛病。
想要激对方动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还说,谁去追转校生,他就揍到他退出竞争为止。”
这句话如果是真的……
算了,林暮晃那厮的话,十句里头有十句都是为了逗人发笑,当不得真。
正当他这么想时,周遭莫名其妙传来了大口吸气的声音,教室里陡然变得安静至极。
就连那双软底的小皮鞋踩在地砖上的“吱吱”声,都清晰可闻。
这种突如其来的寂静不像是同学们自发地闭上了嘴,倒像是突然遭受了意料外的冲击,导致声带的发声功能被暂时地“遗忘”了。
刘宣良的声音如常道:“大家应该都知道,今天有人转班过来,那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小潘同学,先过来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他下意识抬起头,正好,台上也传来了如冰块撞击般的清脆声音:“大家好,我是潘千葵。”
在少女鞠躬结束、直起身来时,他的大脑短暂地空白了一瞬。
在一片死寂中,他听见茅柯在自己背后呆呆道:“妈妈,我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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