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刚收养我的时候,他看起来约莫五十岁,这都过去十六年了,叔起码也得将近七十岁了吧,可叔看起来还像是五十多岁,只是以前我和叔天天在一起,没注意这些,此刻,经王瞎子这么一问,我整个人都木了。
“小天?”王瞎子听不见我的动静,歪着头叫我。
“哦~~伯,我在,你咋的忽然问起这个问题了呢?”思绪被王瞎子拉了回来,我连咽了两三口唾液,嗓子里有些发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于是只能反问他。
“唉!伯这身体一年比一年不中用,见你叔还生龙活虎的,有些眼馋,就随便问问。”王瞎子说着转头,面朝窗外,那干瘪瘪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也没有功夫理他,心里只想着叔的事情,道教很多书上,都有关于‘永生’之说,永生是指生命不老,不死,永生不灭。《太上纯阳真经》中也有写:‘天一生水,人同自然,肾为北极之枢,精食万化,滋养百骸,赖以永年而长生不老。’
难道叔之所以不见老,是因为修了什么秘法?或者叔吃过什么丹药!云师傅不是说,湘西有人吃了‘尸丹’活了一百多岁,看上去却不显老态吗!
反正我也想不通,后来干脆就不想了,总之叔不老那是好事,管它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
“小天,你还没回答伯,你们来这里,到底是要找什么东西呢!”王瞎子再次问我。
我心说,瞎子伯,你可真是难为我啊,我不跟你说吧,你问一回,我跟你说吧,那可是叔的秘密啊,叔和你一起蹲大集,蹲了那么多年,他都没告诉你,那他肯定就是不想让你知道呗,你咋的还问到我身上来了啊?最后思来想去,我还是摇头道:“这个叔没告诉我,我也不知道。”
王瞎子呵呵的笑笑,像是早就料到了我会这么说,他道:“小天,你可曾听说过‘奢比尸国’?”
“奢比尸国?”
我重复着,这个词很陌生,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于是老实的摇摇头,却忽然想到,我摇头,王瞎子也看不见啊,就说道:“伯,啥叫奢比尸国?是一具尸体,还是一个国家?”
“嗯,你去泡壶茶,伯给你讲讲!”
王瞎子要喝茶,我就知道这故事说来话长,叔走了,我的心里本就空落落的,现在一听有故事听,那自然得赶紧的。
我拿起桌子上沉甸甸的青玉茶壶,泡上了一壶散茶,拣了两个顺眼的青玉茶杯,端到了炕上,放在了王瞎子的跟前。
“叔,你拿这青玉壶泡散茶,有点可惜啊!”我说着,坐在了王瞎子的对面。
“什么青玉白玉,老瞎子我也看不见,散茶我喝习惯了,也没觉得有啥不好,倒是胖子上次给我带那啥‘红袍子’,我喝着反而不惯。”王瞎子说着,伸手在炕上摸索,我赶忙把一杯茶递到他手里,道:“伯,别烫着。”
王瞎子把茶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道:“你叔跟你说过,伯早些年是干啥的吧!”
王瞎子今天的问题都不好回答,虽然我,胖子,赵小满等,都知道王瞎子曾经是盗墓的,可这事他没和我说过,我骨子里又觉得盗墓不是啥光彩的事,所以也从来没问过他。于是只能呵呵干笑了两声:“伯,你到底要说啥?别兜圈子了,快点儿说!”
“小天,你一定很好奇,我一个盗墓的,咋的会算卦吧!”王瞎子喝了一口茶,幽幽的说道。
既然王瞎子自己都这么说了,我也没啥避讳了,我道:“伯,是不是因为盗墓太损阴德,害了你的眼睛……,所以你才改行算命的啊!”
王瞎子摇头,呵呵道:“算命那是个人就能算的了的?伯的这些算命术,是学自我的第一个师傅,他修习的是一些旁门道术,江湖旁门都有一个共同的师规,在入门拜师时,要于“孤、贫、夭”中三选一,并立誓以领。这些你懂吗?”
王瞎子说到这里,问了我一句。
“听说过一点。”我老实的回答。
王瞎子说的这些,我还真从书中看过一点,所谓旁门道术,是指非道门正统,而习旁门者,多会自领,或被动领孤,贫,夭,‘孤’是指孤独,‘贫’是指贫穷,‘夭’是指早亡,而我自己则认为,旁门定是有违大道,所以修习旁门者,冥冥之中都会受到惩罚,只是我没想到,王瞎子最初学的竟是旁门道术。我忍不住好奇问他:“伯,那时候你选择的是‘孤’对吗?”
王瞎子摇头,道:“我选择的是‘夭’”
夭那不就是早亡吗,我疑惑,难道这孤,贫,夭也不灵?
“你一定好奇,为什么我选择了‘夭’却没死吧!”王瞎子像是猜到了我的想法,随后叹气道:“这个说来话长啊!”
王瞎子喝了口茶,幽幽给我讲起了他的故事。
我本不是白泥洼的人,打我记事起,我就跟我娘生活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不是我没有爹,只是我爹家里还有正房,我娘名不正言不顺,就被撵了出来,这里头,个中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我爹,一直在暗中救济我们娘俩,我们娘俩,才得以活下去。
可我爹在我七岁那年,死了!
我爹死后,我爹的爹,就带着人,以不让他家骨肉流落在外为借口,把我强行带走了。
母亲于我打小相依为命,我一下子被带走,她自是承受不了,天天跪在镇上,我爹家门口哭,哭着让他家人把我还回来。娘在外面哭,我就在里面哭,那副悲痛的场面,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之后,他们可能是怕娘的哭声,惹来闲言碎语,就把娘放了进去。我以为他们是要让我们母子团圆了,却不想他们不仅不让我见母亲,还直接把她关进了柴房。
母亲被关了三天,第一天我听见她一直在哭着喊我的名字,第二天就只有抽抽搭搭的声音,第三天我就什么都听不到了。母亲受了三天非人的折磨,被丢出去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并且他们还拿我威胁母亲,若是母亲再敢闹,他们就对我不利。
就这样,母亲走了,爹的爹对我还行,毕竟我是他们家这一辈,唯一的男丁,可爹的正妻,那个生了三个丫头的女人,她人前贤慈,人后会掐我大腿,威胁我,要把我丢到后院的井里。
可能是被逼急了,我想出了一个办法,我跪着求那个女人,我说,你不待见我,就放我走吧,我回去就跟我娘远走高飞,让他们永远都找不到我……
那个女人想了想,同意了。
那天深夜,天黑的像锅底,她打开了后门,我从后门钻了出去,凭着记忆,我连滚带爬的往家跑。我心里很害怕,怕他们追上来。
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跟头,我摸摸索索跑回家的时候,天都已经蒙蒙亮了,院门没关,屋里黑漆漆的,我进门就喊:“娘~娘啊!”却听不到娘的回声儿。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害怕了,我推开屋门,屋里充满了让我不安的安静……
我娘死了,僵直的身体斜倚在炕头,眼睛使劲的瞪着,手里拿着我小时候穿的一件护心兜儿……炕下有一把碎了的暖瓶和茶杯……那应该是我娘临死前,想喝一口水……
我的眼泪哗哗的流,我捂着嘴,不敢哭出声儿,我怕哭声会引来坏人,我七岁的身躯,硬是背起娘僵硬的尸体,走出院子,走出村庄,走到一处偏僻的荒野里,双手挖了个浅浅的土坑,把娘草草的埋了,小坟包前我头磕的流血,那一刻,我在娘坟前发誓,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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