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入宫门深似海 心痛(下)

四阿哥的婚礼结束后不知不觉过了几个月，我又重新回到德妃身边后，永和宫再没有的往日的繁忙与热闹，安静的仿佛一个结冰的世界，没有一丝生气，我躲在这个世界里安静的治疗自己的伤口，不敢欣赏外面的风景。而四阿哥婚后又忙于公事，极少极少有时间再来德妃这儿了，连十三阿哥也很少才能看到一面，往往只有在出去替德妃办事的路上才会偶然碰到。十三阿哥瘦了一些，他说皇阿玛现在会把一些事情交给他们几个兄弟处理，所以这段时间都比较忙，连德妃那里都没有时间去请安。我告诉他德妃很好，让他不用担心。十三阿哥看着我，眼中带着复杂的表情，“你也瘦了。”

“我？”我苦笑。现在已经是康熙四十四年的深冬，北京的寒冷让从小生活在南方的我很不适应，一直感冒不断，于是吸着鼻子朝十三阿哥笑就成了一副真的不是很好看的画面。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十三阿哥仍是如春风拂面般的温柔，他说，“四哥婚后经常会忙到深夜才回府，有时甚至要到黎明才回去，可往往休息了几个时辰后又要赶着去上朝，所以…”十三阿哥还在讲着，我却已经听不下去了。他要忙到很晚才回府？甚至要到黎明？他，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那他，还好吗？”

“他？”十三阿哥的眸子暗了暗，看着我，眼中带着一丝隐痛，“还好，就是看他这样拼命有些担心。”

“十三阿哥。”我蓦地福下身去。也许是动作过于迅速，十三阿哥来不及反应，他顿了一下才冲上前伸手想阻止我，温和的脸庞带着一丝急切，“蕙兰。”

“十三阿哥。”看着四阿哥这个最得力的兄弟，我感觉胸口有一股气血在翻腾，“您是四阿哥最得力的兄弟，请您多帮帮他。”

“蕙兰。”十三阿哥哑着嗓子重复着我的名字，将我扶了起来。冬日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温和而细腻的为他镀上了一层淡色的金爆他漆黑的眸子反射着耀眼的光芒，犹如纯黑的宝玉，“你放心，我一定是会帮他的。”他的话坚定而执着，我微微点了点头，他一定会帮他的。他对他，一如他对他。

“只是，有些事还是要他自己想开。”十三阿哥最后说。我的心犹如被狠狠的捶了一下，仲怔的站在那里，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十三阿哥深深看了我一眼，忽然叹了口气摇了，负手而去。

四阿哥，心痛中，我默然。

“喂！”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发愣的我被吓的大叫起来。

“蕙兰，在想什么呢？站在这冰天雪地里发什么呆？”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嗯，有点耳熟。我转过身。一身粉色的旗袍映着一个娇小的人儿出现在我视线里。

“雨晰？”我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要不是声音耳熟，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因为站在面前的这个娇小美丽的女孩与数月未见的她实在又是变了好多，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雨晰微微笑着站在我面前，的脸颊因为冬天的寒冷微微有些泛红，却因为化了精致的妆而显得更加娇俏可爱，一双乌黑的眼眸看着我滴溜溜的转，樱桃小嘴轻抿着，嘴角却浮着淡淡的笑意。

“你怎么了？一个站在外面？”她摇了摇我的手，一双乌黑的眼睛看着我，让我着实有些受不了。突然她担心的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犯什么错了，娘娘罚你了？”

我撇了撇嘴好笑的看着她，“没有。”

“那你一个人站在雪里发什么愣？”她歪着头看着我，好象我泄露了什么心事一样，她明白了一样，不禁有些心虚，“哪有？”

“没吗？”她笑笑，“那就没了。”她白皙的脸庞因为她的微笑而栩栩生辉，映的满地的白雪更加亮白。

“雨晰，你过的好吗？”见到她几次都是笑眯眯的样子，再联想到自己，我不禁脱口而出。她愣了愣，有些奇怪，“怎么问这个？”我垂下头，不知该说什么。她走近一步，看着我，眼中带着一丝疑问，“蕙兰，你是不是不开心？”

面对好友突然关怀的询问，我心中一热，连忙，“没有。”

“蕙兰，不要骗我。”她不相信，抬起了我的头，直视着我的眼睛，“你为什么好象不开心的样子？”

“没有，雨晰，真的没有。”我感觉自己的眼泪似乎在眼眶中翻腾，只是我使劲不让它流出来而已，“我只是感觉很冷，有些难受。”我搓了搓手，试图让她相信我。果然，她还是个孩子，只被我一句话就给骗过了。她的眼中带着焦急，似乎我选秀前一晚的那幕重新上演，不同的只是心情。

“你冷吗？那还不回去。”她道。我笑了笑，“是要回去了，你去哪？”

雨晰朝我眨了眨眼，“刚替娘娘办完事，正要回去呢。”她顿了顿，接着说，“反正我们顺路，不如一起走吧。”

“好啊！”我点点头，拉过她的手一起朝甬道走去。雨晰身上的熏香清清淡淡的扑面而来，我看了她两眼，她的确是变漂亮了好多，不光是人，似乎也更有自信了。想当初那时刚参加选秀时，她总是躲在人后不敢出来露面，几个长的漂亮的秀女根本不把她当回事。而现在，麻雀虽然没有变成美丽的凤凰，但也是一个初露头角的小凤凰了。

“怎么了，干吗老盯着我看？我脸上有花吗？”雨晰摸了摸自己的脸，逗趣的问道。

我偷笑了笑，正色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变漂亮了。”

“哈哈。”雨晰突然大笑起来，重重的拍了我后背一把，差点没把我拍的吐血，正纳闷间，只听她大声说，“人家变漂亮了，你也不用这么看人家吧，人家会不好意思的！”

“什么？”听到她怪里怪气的语调，以及大咧的性格，我像突然被咽住一样，怔怔的看着她。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脸颊微微一红，“我跟你开玩笑的啦，别当真。”我眨巴着自己眼睛，心里发傻。她怎么了？好奇怪啊！手被她握紧的朝前走去，我再转头看向她时，她已经恢复了刚才娇巧可爱的模样，好象刚才我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眼花了。不过，要不是她这么说，我真要被她吓死，一个人突然变成这样实在有点受不了。

走了一段路，因为刚才雨晰出人意料的表现，我还沉浸在思索里，她也安静的没说话。直到感觉脸上突然冰冰凉凉的，我抬起头。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又下了起来，在苍白无力的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

“又下雪了呢！”雨晰似乎很喜欢下雪，乐呵呵的抬头看着天空慢悠悠飘下来的雪花，兴奋易于言表。我没有做声，继续往前走着。雨晰却仍然一个人兴奋异常。

“雨晰。”我唤她。

“嗯？怎么了？”她停下来看着我。我看了她一眼，伸手接着天上的雪花，淡淡的开口，“你现在好象过的不错。”

“是啊。”雨晰答道，也伸手开始接天上落下的雪花。

“宜妃对你很好吧？”

“嗯。”她笑了笑，“娘娘待我很好。”顿了顿，她接着说，“九阿哥待我也很好。”说完低下了头，精致的小脸慢慢红了起来。一个的预感从我心中蓦地的升起，我试探着问了一句，“九阿哥对你很好？”

听见我的话，雨晰的脸更红了，头也更低了下去，她眨着眼看着地上铺了满满一地的雪花，轻轻嗯了一声。我的心猛的往下坠了下去，喉头突然干涩的说不出话来，“他怎么对你好了？”干干的问出这么一句，我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雨晰正沉浸在九阿哥的温柔中，完全没注意到我的画外之音。她双手交握在胸前，看着远处地面的白雪，话语带着浓的化不开的甜蜜，“在我不开心的时候九阿哥会逗我笑，在我开心的时候他会跟我一起乐，还有…”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因为微风吹过而轻轻抖动着，似乎撩拨着她的心意。

“还有什么？”

“还有——”她抬起头朝我笑了，我不解的看着她，不知什么事可以另他如此开心。“他说，来年开春就让我去他那里做丫头。”

什么？！我震惊，九阿哥居然让自己额娘宫里的丫头到他那里当差！他打的是什么主意？看着我一脸的惊讶，雨晰停下甜蜜的回忆转而担心的看着我，“蕙兰，你怎么了？”我怔怔的看着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蕙兰，你是不是不舒服？呀，你的手好冰，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雨晰说着说着，眼泪突然如珠子般落了下来，我收回发愣的神色，缓了缓气对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没事，我们继续走吧。”说着，我首先迈开步子朝前赚也不管她跟没跟上来。

她愣了愣，一咬牙跟了上来，“蕙兰，好象我每次提到九阿哥你就会发呆，你是不是…”我一怔不等她说完就迅速转过身，看着她带着困惑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告诉她，“没有的事，你不要乱想。”

“我是说…”她顿了顿，“你是不是跟他有什么过节？”

“没有！”我斩钉截铁的断下她的话转过身去。

“那你为什么…”雨晰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这个跟你没有关系。”我缓了缓语气，重新面对她，拂上她的肩，我笑笑，“你只要开心就好了。”雨晰听我这么说虽没有再问下去，仍然带着一丝疑惑，我暗暗叹了口气，九阿哥跟我之间的过节还是不要跟她说了，说了反倒增加她的烦恼。

雪慢慢下大了，我拉起她的手跑起来，“快走吧，下大雪了。”雨晰不再迟疑，点了点头跟我一路小跑起来。

跑到我与她分手的路口时，雨晰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我被猛的拉住，手不禁被拽的生疼生疼的，“怎么了？”缓和了疼痛，我看见雨晰一脸欲说还羞的表情。

“蕙兰。”她抬起头严肃且恳求的看着我，“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九阿哥不要受到伤害。”

“哦？”被她的话说的我一愣，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握了握她的手，我点点头，“我明白的。”她笑着深深吸了口气，好看的笑容在落雪纷飞的冬日，显得格外的注目。

“我走了。”她抽出手朝我点了个头往北面跑去，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雪地里，我转过身朝永和宫走去。

雨晰喜欢九阿哥，而九阿哥对他这么好是真心的呢，还是他知道了我跟雨晰的关系而利用她？我边走边想，越来越觉得这件事情似乎不那么简单。似乎一个阴谋正在悄悄上演。

雪似乎慢慢的又开始小了，抬头深吸了口气慢慢将积郁在胸口的闷气吐出，顿时感觉浑身清爽了不少，再怎么说日子总是要过去，至于怎么过，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