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就笑道:“也不必惊动了她们。这会子她们定然在睡觉。我且悄悄地带你去,采了你仍旧悄悄地出来!只管嘱咐看门的婆子即可!”
湘云听了,就笑:“如此也好。”
宝玉在贾政处从不敢松懈,今见了湘云如此,果然心思缓解了许多。因不想令她久等,便握住她的手道:“我知道一处可以走近路。那里人也少。”
湘云的手被宝玉牵在了手心,一时脸不禁通红。宝玉却不以为意,笑道:“你怎么了?还不随了我快快走?”
宝玉心急,步子也快,湘云几乎脚不沾地地跟着他去了院子后头。果然这一路僻静,袭人等在屋子里睡觉,竟是一人未瞧见。
待到了池子边,看着那绿叶上托着的几朵红莲。湘云倒不忍心了,因对宝玉道:“这些花开得极好看。这并蒂莲我以前也从未见过,可见是新品种。我见了它们,一时倒也不忍心下手了!”
宝玉听了,就道:“何必如此!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还是暮春呢,若到了盛夏,这池子里蓊蓊郁郁的,那藏在叶子里的花,也瞧不见,一时也不知会凋零多少。”
见宝玉这样一说,弄得湘云也兴致盎然起来,因道:“也是。我既然答应了那些蹄子们,又何能败下阵来?”
一径说着,一径就提着裙子,往池子边小心走去。
宝玉见池子旁的泥土有些滑湿,因对湘云道:“你小心些。又或者你站在一边,我来帮你折!”
可是那史湘云听了,只是咕咕只笑,说道:“你就看着吧。我身手是最伶俐的!”
宝玉听了无法,不想湘云的裙子到底沾了水,她身上穿的是石榴红绫裙子,最是不经水染的。因此,裙上的颜色,就有些变了。
湘云见了,一时懊了恼。也顾不上去采莲了。只管立在一边,说道:“这还是新作的。我婶子的娘家侄女儿做了一条,我做了一条,今儿才上身。”
宝玉见了,就道:“你且
站着。”说着,到底俯身去给她摘了一朵红莲过来。湘云接过红莲,脸就更是红了。忽然又道:“我现在若这样滴滴答答地回去,想那些丫头定会笑话我。林姐姐知道了,也会责怪我疏忽了!”
宝玉看着她裙角沾湿,行动不便,想了一想,就道:“我屋里的晴雯,似乎也有你这么一条一模一样的裙子!你若不嫌弃,先穿了她的过去。”
湘云就道:“晴雯既有,那果然好。”
宝玉见了,便笑:“好。她见你肯赏脸,自然更高兴。”
湘云跟了宝玉后头,就道:“一条裙子而已!哪里就分什么丫头主子的了?只是,到了你屋里,只怕她不舍得,怎么办?”说着,却又笑起来。
宝玉就道:“无妨。她不是那等人。你若问她借了穿,只怕她高兴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湘云就道:“也罢。到底她们是丫头。回头我还给她裙子时,再送她一点东西!”
宝玉道:“那果然更好。”
一时,湘云跟着宝玉就到了屋子前头。宝玉立在廊下,开口就唤:“晴雯,晴雯——”
晴雯身体刚好,正在外屋打着盹呢,听宝玉叫唤,忙下了床,掀开帘子到了外面,却见宝玉和云姑娘二人直直地在廊下立着。
宝玉就对晴雯嘱咐了一番。晴雯便对湘云行了礼,笑道:“我是有这么一条。难得姑娘看得起我,我这就从箱子里取来给姑娘。”
说着,就进了里屋。不想袭人见她托了一条裙子出来,因问:“送裙子给谁去?”
晴雯就道:“云姑娘来了。和宝二爷一处。也不知他们怎么回事,二爷的鞋子是湿的,云姑娘的裙子也是湿的。云姑娘回去不便,因说我也有和她一模一样的裙子,所以我这就送了给她替换去!”
袭人一听,便就留了心。说道:“二爷回来了?怎么我竟不知道?”
晴雯就道:“你们在里头,醒了只管嗑瓜子说笑,哪里听得见?真正我在外屋听见了。”
那晴雯自从潇湘馆回了来,得了黛玉的告诫,说话行事的确比之前收敛了许多,只叫袭人纳罕。每回挑拨试探,无奈那晴雯总像蔫了的黄瓜一样,再不似之前激昂。
因此,因不知晴雯究竟是何底细,弄得袭人说话反而小心翼翼起来。
袭人听了,就道:“我和你一同看看去。”说着,就和晴雯一同到了外间。果然看见云姑娘立在宝玉身边,尽管裙子滴滴答答的,可手里还握着一朵新开的红莲。一霎时,袭人就知道他们作什么去的了。
袭人看那史湘云,因裙子落了水,躲在宝玉一旁,不似从前那样娇憨,反而有些羞赧。袭人心里便大叹。
因对湘云道:“云姑娘也太不小心了。都是订了亲的大姑娘了。还像小孩子一样。”
湘云接了晴雯递过来的裙子,进了里间,笑道:“是我鞋子太滑,以前再不的。”
宝玉知她要去里间换裙子,便笑道:“你们聊。我且去找茗烟。”
那厢湘云换好了裙子。晴雯将湘云换下的裙子放在一个几上。对她道:“云姑娘,你若不嫌弃,这条裙子我就送了你吧。你换下的裙子我替你洗洗。”
湘云就道:“不必麻烦了。这石榴裙靠得就是这色。如今废了,纵然洗了,以后也是不能穿的了。你若高兴,将裙子改成褂子,给底下的小丫头穿。你的裙子我还得送你。若是让人听了,还只当我做主子的,沾丫头的光呢!”
晴雯听了,就笑:“那也好。我知道云姑娘的衣裳原也多。”
湘云穿了裙子,忽发现不见了放在一边的红莲,因问袭人:“我的花呢?待会带回去还要和丫头们比呢?”因又左顾右看。
袭人就道:“姑娘不必找了。那花我已经给扔了!”
湘云诧异道:“好好儿的,你扔了做什么?”
袭人就道:“我只顾替姑娘换衣裳。只当那花也无甚要紧,因此就顺手丢在了后廊下了。这会子,估计也晒蔫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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