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查出了自己想要的人,沐婉芙也不再继续装病,未免旁人起疑心,所以便让卫褚亮缓着吐口说自己的病况有所好转,只是还需要些时日调养。
太后得知这个消息,又叮嘱了福泰宫的一众宫人们要尽心地伺候沐婉芙,另外还从内务府拨了好些补品过去。沐婉芙眼下虽然还是“病身”,但还是按着规矩带了宝娟去了慈宁宫像太后谢恩。
于此同时,位于东六宫的永和宫内,却迎来了一位让主人颇为意外的客人。
内务府近日新培育了些的腊梅的品种以供各位的妃嫔、主子们赏玩,淳妃正带着宝蝉在院子里修剪着枝叶,只见宫外跑了个内监进来在宝蝉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淳妃仍旧悠闲地修剪着枝叶,似乎并不是很关心。待宝蝉弄清了情况以后,才回禀道:“主子,衍庆宫的蓉妃娘娘求见,舆辇已经到了宫外。咱们见,还是不见?”宝蝉边说边征求着淳妃的意见。
“哦?”淳妃对于这个消息还是有些意外的,将手中的剪子交给了身后宫女,又从宝蝉的手上接过了湿巾,“倒是位稀客啊!去备最好的茶点上来,可不要叫旁人挑出了咱们待客不周的话来。”
“奴婢这就去准备!”宝蝉点了点头,随后便带了两名小宫女下去。
她们二人一向不合,这在宫中也是尽人皆知的事情。自她进宫以来,从来也没到过自己的永和宫,难不成今日忽然转了性子,还是别有所图呢?淳妃扶了扶发髻间的金簪,随即带着几名宫女进了永和宫的正殿,等待蓉妃接下来的挑衅。
宝蝉带人亲自到宫门外迎了蓉妃一行人进殿。此时,淳妃已重新换上了茜色撒花捻金线团福棉袍,两把头的正中簪戴着一朵用百粒珍珠穿制而成的莲花结子,两端簪戴了一对多宝翠蝶流苏簪,垂下的流苏给一向霸气的淳妃增添了几分的娇柔之美。
“妹妹见过淳妃姐姐,姐姐万福金安!”身着丁香紫缠枝芍药穿蝶棉袍的蓉妃微微福了福身子,放下了往日的高傲姿态,一反常态的向宝座上的淳妃行礼道。
淳妃顾自用修着饱满圆润的指甲,嘴角扬起了极淡的笑容,不急不缓地说:“妹妹今儿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想起给我这个姐姐请安来呢?这可不像妹妹你会做的事情啊!”淳妃的话语里满是挑衅的意味。
见淳妃的语气十分的不友好,蓉妃也不再拘着面上的虚礼了,扶着宝姝的手自己坐了下来,笑盈盈地答了她的话:“姐姐说这话不就显得见外了。咱们姐妹有幸能同时服侍皇上,这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气,除非是姐姐不高兴妹妹来您这宫里坐坐;不然哪,妹妹我可是天天要侯着脸皮过来的呢!”蓉妃倒也不介意淳妃对自己冷言冷语,面上仍旧带着娇美的微笑,与淳妃套着近乎。
见蓉妃已自己入座,宝蝉忙带人奉上了茶点,“那感情好啊!外人一向认为咱们姐妹二人不和,如今妹妹能主动站出来以身作则,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了。只不过嘛……”淳妃顾自笑了笑,拢了拢袖口才道:“姐姐可不能保证,天天有好茶好点的招待妹妹。”说罢,便端起了手边的茶盏顾自饮了口茶。
蓉妃也不气不恼,端起了手边的茶盏吹了吹茶沫赞道:“姐姐这宫里的大红袍就是极品,不论这成色、口感、香气都是极品中的极品,能品到如此好茶,也不枉妹妹到姐姐这宫里走了一回不是。”缓缓放下茶盏后,蓉妃又讨巧地说:“别说是白水了,就算是姐姐后院儿水缸里的凉水,只要姐姐您一句话,妹妹我也一样照喝不误。”
淳妃见她兜来转去也没说出一句正经话来,便也不再与她绕弯子,直白地道:“妹妹如果有话不妨直说,不必在此打马虎眼儿。较之妹妹从前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泼辣劲儿,今日难得见到妹妹如此温顺可人的一面,倒是着实让姐姐我开了回眼界。”丰德三年与自己同一年入宫的蓉妃,与从前那个弱不禁风的乌雅卉蓉相比:如今的她也算是一宫得宠的妃子,除了几位有子嗣的妃嫔外,正真能跟自己分庭抗礼的也就只有她乌雅卉蓉一人。如若不是有求与人,她又怎会如此低声下气的与旁人说话。
蓉妃见她识破了自己的糖衣炮弹,也不再遮遮掩掩,“淳姐姐果然爽快,既然姐姐都把话说的这么明了了,要是妹妹还这么遮遮掩掩的话,岂不是显得小家子气呢。”
淳妃微微笑了笑,顾自端起了茶盏,对殿内的宝蝉使了个眼色,“妹妹还是说正题吧!绕了这么久的弯子,妹妹要是还不想说接下来的事情,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姐姐宫里这么好的茶点。”
见殿内只剩下淳妃的贴身婢女宝蝉与自己的侍女宝姝,只是没想到今日她乌雅卉蓉也会与淳妃这位宿敌能如此平静地坐在一起。蓉妃见她如此直白,便也不在跟她打太极,开诚布公的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淳妃姐姐,咱们谈笔买卖如何?”
“买卖?”淳妃漫不经心的重复着蓉妃的话语,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亦学着她的语气道:“妹妹怕是说笑了吧!如今可是在姐姐的宫里,这说话做事也总得给自己留点儿神,可别尽挑别人不待见的话说。要是叫旁人听了去,还以为姐姐这宫里的银子不够使,只得变卖了皇上与太后的赏赐。眼下,姐姐我还不至于落魄到如此田地吧……”
蓉妃连忙接话说:“姐姐只顾着说了,连妹妹说的话都给听岔了不是。”蓉妃稍稍顿了顿,又继续道:“妹妹所说的买卖可不是让姐姐变卖了宫里的物件儿,妹妹今个儿说的事情可是对咱们双方都有利的事情。虽说是件好事儿,可不还得跟姐姐你商量着一起办嘛!”
“姐姐只记得额驸大人是在兵部任的职,这什么时候开始涉足了户部钱粮上的事宜,而妹妹你又是何时得到了额驸大人的真传,想起在这宫中做起买卖来了。”打她进宫开始,淳妃就已经料到她今日要说的事情。此刻也是揣着明白当糊涂,悠哉游哉的拨弄着指间的宝石戒指。
“姐姐如此冰雪聪颖,又怎么不明白妹妹想要说的是什么。可依妹妹看来,姐姐却故意在此敷衍妹妹,莫非,是想旁人也知晓当年惠妃娘娘与三阿哥殁了的事情。”蓉妃见淳妃仍旧装傻充愣,便给她来了点猛料。
淳妃手中的动作稍一顿,随即冷笑了起来,看定自己下手的蓉妃不屑地道:“怎么,好言好语沉不住气了,也学会了旁人常用的伎俩,晓得威胁人呢?”
“哎哟!”蓉妃听后连忙陪着笑,想辩白道,却听淳妃打住了自己接下来的话,“甭跟我来这套,说你想说的就行。”
蓉妃略显尴尬地干笑了声,柔声说,“既然姐姐都这样说了,那妹妹便当回恶人,索性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得了。”见淳妃仍然是面无表情的听着,便故意咳了一声,话语也不似先前那般调侃了,正色道:“妹妹说的这些话,或许姐姐听了后多少会有些不舒坦,但妹妹却不得不讲。前两年,咱们刚进宫那会儿,图的只是光耀门楣、万千恩宠罢了。可时光飞逝、容颜易老,后宫妃嫔成群,天下秀女无数,就算咱们再怎么得宠,身边若是没有个一儿半女的,位次再高也是徒劳。眼下,承乾宫有大阿哥,翊坤宫有二阿哥,庄裕宫有大格格雪鸢,延福宫的也不甘示弱,撵着她们的脚后跟儿就赶上来了;日后不管生个格格或是阿哥,也总算有了个依靠不是。可咱们呢,咱们有什么哪!”
淳妃的眸中也有了些异动,蓉妃说的何尝不是自己一直所忧虑的事情。若是有朝一日奕瑄大行后,她们这些前朝的妃子大都也就去东一长街的寡妇院待着去,。可若是有了孩子那就不一样了,多少也能给个像样的封号,时不时的也能到自己孩子的府里住上一段时日。只可惜造化弄人,所以迟迟也未能如愿。
“别人有孩子倒也罢了!可就连…就连那辛者库贱妇的女儿都怀上了龙种,她凭什么,凭什么!”蓉妃一说到此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面上的神情也开始扭曲了起来。
淳妃见她兜来绕去的终于说出了主题,便笑着看向她:“敢情妹妹是容不下福泰宫那位肚子里的孩子啊!这倒好办,找个看不见她的地方待着去不就得了。既然眼下眼红别人怀了龙种,与其有这个闲功夫在姐姐这里发牢骚,倒不如去拜拜菩萨,保佑皇上能经常歇在你的宫里不就完事儿了嘛!”淳妃这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中,更多的是对蓉妃的冷嘲热讽。
“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就任由她爬到咱们的头上作威作福吗?恩贵嫔眼看就快到了临盆的产期,不管生个格格或是阿哥,晋为妃位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难道姐姐还希望皇上再封那个贱人为妃子,任由她与咱们平起平坐?”蓉妃不可思议地看向波澜不惊的淳妃。
淳妃淡淡的笑了笑,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就算没有她,也会有别人跟咱们平起平坐,妹妹又有几分胜算能将那些新晋的宫嫔攥在手心儿里,让她们心甘情愿的为你所用。况且,据姐姐所知,这对禧妹妹有成见的可是蓉妹妹你,姐姐我倒巴不得能有个像禧妹妹那样可人的好妹妹呢!怕是这回,姐姐帮不上什么忙了。”
“既然姐姐这么说那也成,既然姐姐对这件事情这么不上心,那妹妹只好再往延福宫走一趟了。”说着,蓉妃便起身答着宝姝的手,娇笑地看定视若无睹的淳妃:“相信三年前关雎宫发生过什么,恩姐姐一定有兴趣知道的吧!既然淳姐姐也不介意,那妹妹我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只是不知道皇上与老佛爷知道了,会什么后果哦?”说罢,挑衅地看着淳妃。
“你威胁我?”淳妃面上也不再是先前的波澜不惊,眼神中闪过一缕寒光。永和宫的大殿内,随时都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蓉妃的面上仍旧含着可人的笑靥,不急不缓地回了淳妃一句:“是淳姐姐非要逼妹妹这么做的!恩姐姐可是惠妃姐姐的亲妹妹,而惠妃姐姐又是老佛爷的亲侄女儿。试问以老佛爷的铁腕与狠辣,又会怎么处置害死她侄女儿的凶手呢?”
“真是笑话,惠妃当年是因为三阿哥的事情伤心过度才过世的,这与姐姐我有何干系。就算皇上与老佛爷真的要深究惠妃母子的死因,恐怕也轮不到妹妹你在这里大放厥词吧?内务府也不是吃干饭的,姐姐还是有些想不通,何以妹妹对三年前的事情如此的上心,莫不是另有所图吧?”淳妃那里会那么轻易的认输,于是也浅笑地反问着一脸得意的蓉妃。
蓉妃一时也未急着往下接话,只是面上挂着有些为难的神色,“姐姐恐怕健忘了吧!当年惠妃姐姐的贴身婢女彩云无缘无故的失踪后,听说她曾经给家乡的亲人寄过一封书信,就是怕到时候有人会杀人灭口。妹妹便派人去彩云的家乡走了一趟,姐姐猜怎么着?”蓉妃随即从怀中取了封书信,“居然让妹妹找到了!姐姐你说,这算不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见淳妃仍不为所动,又道:“既然淳姐姐不见棺材不落泪,妹妹去坤宁宫当中当众读出来,让大家伙儿给评评理。”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淳妃终于忍不住问了句。
蓉妃又紧紧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书信,反问她:“妹妹也不明白,淳姐姐为何要这般护着那个贱人。那样做,对姐姐你又有什么好处?”见淳妃露出了犹豫的神色,蓉妃又趁热打铁的补充道:“姐姐可别以为她沐婉芙真是那么容易逆来顺受的人。妹妹与她虽说不是亲表姐妹,但是对与她的脾性多少还是了解一些:她绝不会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与其让这样的人成为你日后最大的对手,倒不如现在就将她一网打尽。常言道:大丈夫卧榻岂容他人酣睡!如若皇上真的被这个贱人给迷住了,这对咱们姐妹二人又有什么好处呢?”
“你这么做,对我又有怎样的益处?”淳妃同样反问她道。
蓉妃将手中的书信一点点的撕碎后,走到淳妃的身边,轻轻地握紧淳妃的手,“因为妹妹真的再也想不到,这样做对姐姐你有什么坏处。”
淳妃见她将手中的书信销毁后,又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难得妹妹妹妹能看上姐姐这宫里的茶点,不如再让她们重新换些过来,咱们姐妹也好就此话话家常不是。”
“一切都听姐姐的!”蓉妃乖巧地答着话,随后便坐到了淳妃对面的炕上,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笑谈而已。
临近午膳时分,蓉妃便带着自己的婢女起身辞了淳妃。淳妃本来也就没打算留她在宫里用膳,所以也就没有多做挽留,送了她们出宫后也就回去了。
蓉妃扶着宝姝的手款步走上舆辇,嘴角扬起了一抹轻蔑的笑意:堂堂淳妃不过如此,竟被自己的一封假信就给唬住了;想到此处,蓉妃的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送走了蓉妃,淳妃便吩咐了宝蝉:“去将蓉妃今日来过的事情回禀给那边!”仅凭一张真假未定的纸条就想将自己哄骗了过去,那她蓉妃就真的太小瞧自己了。
“主子真的要与她结盟?”宝蝉也太相信一向攻于心计的主子真的会轻易的屈服了旁人,于是小心的试探着。
“宫中闲来无事,本宫倒也不介意与她玩玩这红脸、白脸的小把戏,照我的吩咐去办就是了。”淳妃冷冷地吩咐宝蝉。
“是!”得了主子的命令,宝蝉便也退了出去。
乌雅卉蓉,咱们二人姑且就试它一试,看看究竟是你的手段高明,还是我技高一筹,咱们日后再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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