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曼曼知道他其实是挺传统的一个人,就是婚姻观一开始也是男主外女主内那套,婚前也不主张发生关系什么的,甚至说三观原本是跟她不合的。
就是喜欢上了她这样的人,没有办法做其他选择,才一次次做出了让步。
可生孩子又不一样。
这不是仅仅关系到他们两个人的事,还有家里老爷子老太太的态度,外人的说长道短。
他们早晚会因为生孩子发生分歧,一拍两散分道扬镳。
但是她还是希望那一天到来得晚一点,再晚一点。
但什么都瞒不住他。
她老实承认道,“没来。”
周严丰搂着她双肩的手指重新握了握,或许紧张,声音愈发放轻了,“医生怎么说?”
陆曼曼道,“说是脾胃有点虚,有没有怀上没诊出来。”
周严丰微微沉吟之后就道,“你在这儿等等。”
然后就出去了。
他重新折返回来的时候穿上了军大衣,将她外套也拿了过来,给她把衣服穿上,纽扣一颗颗扣起来,外面天气已经暖和很多了,还是给她围上了围巾,戴上了帽子。
他道,“走,去医院。”
他语气不容置疑。
陆曼曼任由他牵着出去下了楼,坐上车。
小徐把吉普开走了,两人上的是那辆雪铁龙,周严丰没碰过这辆车,试了试手才把车开出去。
车开出去之前给她系安全带,看到她神色十分平静,他胸口不由酸涩。
她什么心思,他回头想想再清楚不过,她昨晚见到他时就已经说得明明白白。
她说“都怨你”。
他当时以为她单纯的就是委屈,委屈她生病脆弱的时候他不在身边关心和照顾。
是他想岔了。
她怨他可能要让她吃苦了。
她不知道怎么熬过来那几天,才在那一刻没能忍住情绪。
她对孩子有可能的到来,没有一点期待。
但凡有一点期待,又怎会拜那张姨妈符。
但凡有一点期待,不会不告诉家里。
周严丰稍微想想就知道她没去军区总院找过王大夫。
看看她的表情,她心里一定已经拿定了主义,做好了决定。
周严丰却不知道能做什么决定!
如果只是虚惊一场,什么都好说。
如果……
他不确定他能否像从前一样纵着她。
他收敛了神思,揉了揉她的脸,“别胡思乱想,先确定了再说。”
半个小时后两人从军区总院出来。
陆曼曼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王大夫经验丰富,很确定的说她还是老毛病,调理身体不光要调理,也要注意休息,尤其女同志不能太累了。
还有啊,不要忧虑太重,精神压力大了会神经衰弱,会引起身体上的不良反应。
陆曼曼连连称是。
出来后貌似不经意地看了周严丰一眼,他仍旧牵着她的手,跟之前一般无二地将她的手整个握在他的大手掌里,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高兴来,并没有什么失落来。
她向他看去时,他甚至于还朝她安慰般地轻轻一笑。
陆曼曼却感觉那笑泛着苦涩的味道。
陆曼曼决心还是跟他说清楚。
陆曼曼事实上早知道会走到这一步,他太好了,她从没见过比他还要更好的男人,在她眼里,他也是最最优秀的,值得回报真心和善待。
她就是贪心了,从征服到想要占有,甚至于还会期待嫁给他,但性格上养成的自私利我的劣根性,早晚会将他拉入泥潭。
这个孩子来了,他们免不了一场争斗。
孩子没来,也不代表深层次的矛盾就不存在了。
陆曼曼没法在他丝毫不追究,反过来还想安慰她的情况下,再做到视而不见。
她提议她开车。
周严丰没有异议。
陆曼曼沿着回来时的路,只是经过一处小树林时,将车拐进了旁边一条僻静的小路。
车子熄火。
她扭头道,“我想跟你谈谈。”
周严丰如果说之前眼底有些掩饰不住的黯然失色,此时神色已经变得再坦然不过。
他道,“你说。”
陆曼曼手指捏着衣角,顿了顿之后舔了舔微微有些发干的嘴唇,“你跟我姐姐讨论婚姻观的那本书,我也看过。”
周严丰微微点了点头。
陆曼曼道,“理智和情感都不是获得感情的最佳途径,婚姻里不是只有理智才行,也不能全靠感情维系,只有平衡才是长久之道。”
他又是轻轻地点头。
陆曼曼又舔了舔唇,“那我们可能没法平衡。”
她等着他问为什么,却听他身子往后一仰靠上椅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随后低头将安全带解开,伸出手臂俯身过来,替她也解开了安全带。
陆曼曼低头看他动作。
随后眼前一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从驾驶位的座位上,抱起抱坐到他腿上。
他的大手掌贴上她脸颊,轻轻揉了揉她的脸,还是叹气,除了无奈还是无奈,不知道为他,还是为她。
见她是那样直直地看着他,仿佛等他做出做出最后定夺的模样。
他将她两条胳膊放到他脖子上,扶着她后背把人搂过来道,“你是想说我们将来在生孩子这件事上没法达成一致?”
他道,“也不一定。”
陆曼曼抬眼看向他。
周严丰唇角苦笑了苦笑,向她坦白——他现在很多时候不去找说话的技巧,在她在意的事上,能向她有多坦白就有多坦白,她心思本来就重,被他试探算计过,对他这点就算能表示出理解,心理上的提防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打消。
他总是希望能走到她心里,让她能够敞开心扉地相信他,相信他是真心爱她的,他是能给她幸福的。
于是就是不想对她说的一些话,也都坦白给了她,“如果你今天确定有了,我说实话没办法跟你的决定达成一致。”
“不管用什么办法,或许控制不住用一些过激办法,也都还是希望你能回心转意。”
他闭了闭眼道,“也幸好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没有给我们这样的考验,我们不需要各执一词,争到两败俱伤。”
“这一路我想清楚了,我是很想很想要我们的孩子,但也是因为是你和我血脉相融共同孕育,才会有这样的执念,去医院的路上就忍不住想如果真的有了,是会像我一点,还是会像你更多一点,不管更像谁,总之不论眼睛鼻子嘴巴,还是小胳膊小腿儿,从你身上掉下来的骨肉总是没错的,我爱你,我想跟你一起爱他(她),可你如果连他(她)的出生都不愿意,那光我一个人爱他(她)又有什么用,有你才会有他,我总不能因为想要他就强迫你做违背个人意愿的事。既然这样,那我就索性放弃幻想。你不想生孩子,不管什么样的原因,就是怕疼怕辛苦,怕破坏身材,这也都是你的道理,都站得住脚,毕竟能为自己身体做主的人只能是自己,受生育之苦最多的人也是那个生孩子的人,只要你不愿意,那我就是将来也尊重你的意愿。”
他捏了捏她的脸,笑了笑,“你以后也不要胡思乱想了,精神压力也不要那么大了,至于爸妈和别人怎么说,我来想办法。”
陆曼曼险些掉下泪来,他与其说尊重她的意愿,不如说是又一次说服了他自己,又一次做出了让步。
也又一次地让她动容。
她几乎是差一点脱口而出叫他不要这么总是纵着她,他会把人惯坏的知道吗。
她是会贪心不足,得寸进尺的,她埋进他温热的颈窝里,好半天才这么提醒,只是开口有些哽咽,“你要想清楚了,你不要觉得你说这些话,我就会心软,或者将来我就会心软了,我是会把你的话当真,当成你的承诺。”
周严丰也再一次感觉到了她的固执,她的软硬不吃,但他说那些话也确实是真的。
面对她的固执,他也只能放弃幻想。
他脖子感觉到她湿湿的眼泪,他掏出来手绢,将她轻轻扶起,给她擦眼泪。
不知道在警示她,还是警示他自己,“曼曼,做人不能太贪心了,人是要学会知足的,你有没有发现,人在长大之后面临的很多人生选择,其实都是单选项,不管你怎么挑花眼,你最终也只能选一个。我有你已经知足了。”
“千千万万的人,没有让别人遇到你,是让我遇到了你,是我跟你相爱,曼曼,我也不得不相信这是命中注定。”
“我们命中注定就应该在一起的。”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挠她下巴,问她承不承认?
陆曼曼下巴痒痒的,又被他眉眼含笑地看着,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
他为了她,都开始相信起了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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