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终回尚书府

到达城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下来。黑夜即将来临。

马车的行驶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到最后停住不走了。徐明锦坐在马车里，这时候又不好掀开帘子去看，再说，黑咕隆咚的也看不到什么。她不由得将目光望向周嬷嬷，这里面就她最是见多识广的。想来能够知道外面到底怎么了。

周嬷嬷却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她见徐明锦的目光朝自己望过来，就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难道还要盘查？徐明锦想着也只有可能是这个原因了。就在这时，徐明锦听到一个浑厚的女嗓音在不远处问道：“车里坐的，可是尚书府的六小姐？”

徐明锦一愣，六小姐？是指她吗？是了，周嬷嬷讲过，她在尚书府小姐中排行第六。

徐明锦示意春杏将马车帘子掀开一点，她侧着头看到离他们马车三米开外的地方，正站着一群举着灯笼的丫鬟婆子，衣着光鲜靓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为首的一个婆子越众而出，朝前走了两步，冲着马车行了一礼，口中恭敬道：“马车里坐着的，可是从柳城赶往尚书府的六小姐？奴婢是尚书府的管事婆子，我们家夫人已经命我们在此等候小姐和少爷不少日子了。”

徐明锦感到很惊奇，徐夫人一直派人守在这里等着他们回来？徐明锦坐在马车里没有动，只是淡淡吩咐春杏道：“将帘子放下。”周嬷嬷等人也都望着徐明锦，等着她做决定。

徐明锦却沉默了。她曾经跟泽公子说过，现在不是回去徐家的时候。她也没有想过这时候回去徐家，可是，徐夫人派了人在城门口等着她，这种情况让她始料未及，她想，原来的计划要改了。既然徐夫人派人在这里等着她，徐明锦趁势回去徐家是最好的方式。不管徐夫人派人在这里等她，是出于怎样的算计，这都是她进徐府的最佳机会。徐明锦有些难以立刻做出决定到底是假装不是就此离开呢，还是就势承认了身份，此刻就回去徐府呢？她纠结起来。

那些丫鬟婆子也都面面相觑，难道这马车里坐的又不是从柳城赶回来的二小姐？她们已经在这城门口守了很多天了，每天都守到城门关了为止。这样真的很累。真的很不想再接着守下去。

徐明锦终于开口道：“你们是徐夫人派来的？”

那管事点点头。

春杏得了徐明锦的示意，扬声道：“我家小姐正是从柳城赶来的徐尚书家的六小姐。”

那管事婆子立刻朝前紧走几步，换上满面的笑容，但口中说的话却是：“哎呀！真是六小姐回来了？我们可终于等到您了！真是谢天谢地！不过，六小姐您怎么能喊夫人为徐夫人呢？小姐应该喊母亲才对。哎呀，樊姨娘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好好的小姐都被教成什么样子了！不过呀，这一回京，往后有夫人的教导，六小姐又这么聪明，想来规矩礼仪很快就学会了。”

春杏听的咬牙切齿，这婆子满嘴的话，句句都在指着樊夫人的鼻子骂，连带着还讽刺了她家冰雪聪明的小姐，春杏气的一撩帘子，就要下去将对面那几个满嘴胡言乱语的婆子丫鬟大骂一顿，手却被徐明锦抓住了。她不解的望着她。

然而徐明锦只是淡淡一笑：“不知这位管事如何称呼？”

那管事立刻收了刚才说了那番话后得意洋洋的表情，恭敬道：“老奴姓章，小姐唤老奴章嬷嬷就好。”

章嬷嬷，徐夫人身边的头号心腹嬷嬷，为人最是趋炎附势，而且牙尖嘴利，最喜颠倒黑白。曾经害死过不少地位低下的丫鬟小厮。是尚书府里头号恶人。这是徐明锦从周嬷嬷那里了解来的信息。不过周嬷嬷的话徐明锦只相信五分，因为，她觉得，同是在徐夫人那里当差，周嬷嬷要么是遭过章嬷嬷的暗算，或者是妒忌章嬷嬷是徐夫人面前最信任的的人，而找过章嬷嬷的茬，两人之间应该是有过梁子的，这次去柳城接她们这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说不定就是两人杠上的原因。徐明锦微微一笑。

那管事刚刚从春杏拉起的帘子一角，看到了徐明锦的脸，几乎是立刻，她就确定了这一定是二小姐无疑了，只因徐明锦的脸是有几分像徐尚书的。只是可惜，那帘子很快就被徐明锦命令春杏放下了，她没能在多看一眼，确认一下。不过，这次想来一定不会再差了。周嬷嬷掩下心里的喜色，看来终于可以不必每日来这城门口受罪了。周嬷嬷心情大好，又道：“后面那辆车里坐着的可是小少爷？”

徐明锦道：“正是。不过，章嬷嬷，我跟弟弟还没有认祖归宗，现在喊一声徐夫人也没有什么。”章嬷嬷听了，想反驳却哑口无言。徐明锦又道：“章嬷嬷带着这么多的仆妇丫鬟每日等在这里辛苦了，等回去以后，我定会让徐夫人好好奖赏大家一番。”

张嬷嬷脸上却没有因为徐明锦说赏她，而有一丝的变化。她仍旧是笑眯眯的道：“六小姐与小少爷赶路辛苦了，这就赶紧回府吧？老爷和夫人一直担着心，要是知道你们回来了，一定会高兴的。”

徐明锦点点头，正想说那就回府吧，忽然想到章嬷嬷话里的意思，于是道：“嬷嬷只说父亲想念我姐弟，难道父亲写给我姨娘的信上，他要接我姨娘进京是假的？”

周嬷嬷愣住了，她从夫人那里知道，樊姨娘已经死了，所以这才一直没有问樊姨娘。可是，徐明锦问的话这叫她怎么回答呢？总不能说我知道樊姨娘已经死了吧？一向以牙尖嘴利著称于尚书府的周嬷嬷，再一次在徐明锦面前郁闷了，这乡下来的六小姐看似温温和和的，怎么说出来的话，就这么的叫人噎的难受呢？章嬷嬷一边在心里飞快的想着应对之辞，一边在心里暗暗提高了警惕，这二小姐看起来像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其实却是个扎手的刺猬。以后要小心一点了。

徐明锦在心里冷笑，看来，樊姨娘遇害的事情，已经传到徐夫人耳中了，这周嬷嬷也是知道的，故而刚刚一直避开了樊姨娘的事情不谈。徐明锦佯装不知道，等着看这章嬷嬷编什么谎话来骗她。

章嬷嬷不愧是尚书府里脑子转的最快的人，她灵机一动，道：“老爷写给樊姨娘的信当然是真的了，奴婢刚刚一直没有给樊姨娘请安，是因为老爷说了，樊姨娘身子一直不好，她经过这么长途跋涉的一路，一定需要多多休息，奴婢每日在这里候着的时候，老爷都有交代，千万不要打搅樊姨娘，等回了府再向姨娘请安不迟。”

徐明锦也不由的赞叹一声，这谎话圆的多好呀，连她都忍不住要相信了。可是，能相信张嬷嬷这话的人，却绝对不是徐明锦。尚书府里的每一个人，她都不会相信。

徐明锦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是我错怪章嬷嬷了。您老可不要计较才好。”

章嬷嬷松了一口气，脸上努力挤出笑容来：“六小姐有此怀疑也属正常，老奴怎敢怪罪。”她看了看城门的守卫已经让出路来，就道：“小姐，咱们快点回府吧？”

徐明锦道：“我这是第一次进京，还要劳烦嬷嬷带路。”

章嬷嬷害怕再出什么变故，她现在只想好好将徐明锦带回去，她这差事就算是完成了。对于徐明锦徐明锦让她带路一说，她原本是徐夫人身边最得脸的管事嬷嬷，徐夫人之所以派她每日来城门口等着接徐明锦姐弟，就是做给京城人看的，现在哪个府里的人不对自家夫人夸口称赞的，对待一个外室姨娘跟她生出的两个庶出孩子都这般的尽心尽力的照顾，实在是贤妻良母的典范啊！章嬷嬷心道，也罢，就给她带路好了，那样，夫人以后整治她起来，会更加不留情的。

这样想着，章嬷嬷就应了声是，然后，她带来的那些丫鬟婆子就一起跟上她，候在徐明锦轿子周围，慢慢的朝着城门驶去。

马上就要去那个她最不想去的地方徐府了，徐明锦的心却没有丝毫的换乱和紧张。她脸上的表情甚至是轻松地，娘，我回来了，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马车一进城门后，速度就快了起来，不过半柱香时间，马车就停在了尚书府门口。

徐明锦坐在马车里没有动，忽的，帘子被一双手掀起，徐明锦抬起头，就看见一张带着讨好笑容的脸：“六小姐，快下车吧。”徐明锦猜测这大概就是章嬷嬷了，周嬷嬷口中的徐府头号‘恶人’。于是扶着她的手，慢慢的下了马车。

“锦儿！”一道中气十足带却着惊喜的声音道，话落，人已经大步走下门口那高高的台阶，几步走到徐明锦面前，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锦儿你又长高了，也越来越漂亮了，好。”他身后一个贵气十足的妇人也急急忙忙从那台阶上扶着下人的手，跟着他奔到徐明锦面前。两人身后站着四个如花似玉，年龄都在十五上下的妙龄少女。此刻，眼睛都望着徐明锦姐弟，不住的将他们打量。徐明锦心道：我在尚书府排行第六，看来，这几位就是我那名义上的姐姐们了，不过，应该是五个才对，怎么才有四个呢？

然而容不得徐明锦多想，那两人已经走到她面前了。徐明锦看着朝着她走来的这夫妻两人，男的俊逸不凡，女的雍容贵气，虽说都是人到中年，却仍旧是一对俊男靓女。

徐明锦猜测，这大概就是那传说中的徐尚书大人和他的夫人叶氏了。也就是她徐明锦名义上的父母。徐若逸，风流多情，后院曾经大小姬妾无数，可是都慢慢地消失了。当然，这都是出于徐夫人之手。叶徐夫人善妒，原先在京里的名声并不好，原因是尚书府里只有一个嫡出的大小姐，和四个庶出的小姐。并无一个男丁。徐明锦冷笑，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徐尚书和徐夫人怎么可能接她和明轩回来？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善茬，徐明锦心里这么想着，脸上的表情却是突然见了双亲喜极而泣的表情。，她恭恭敬敬的对着两人行了礼，口中道：“父亲，母亲，”话没说完就被徐夫人一把搂进怀里，口中道：“你是锦儿对不对？娘可总算是把你盼来了，你们的行李早就到了，可是人现在才到，这一路上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吧？对了，小少爷呢？”

徐明锦被徐夫人搂在怀里，她强忍着不适和想挣开的欲望，尽量平静的道：“明轩在后面那辆马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