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物种

那天下午,步宴晨第一次用元老院的独立视讯系统和元老C通话,元老C意外地没有对步宴晨接收元老B留下的权利表达任何异议,只是和她商量了一下接替步宴晨成为亚洲首席的人选,步宴晨推荐了锦衣和南柯梦。

“锦衣和南柯梦知道末日战舰的事吗?”

“没有。”

视讯那头元老C始终没有露出正容,画面里的他穿着一身白大褂,视屏画面最高只到他的下巴,下巴以上的脸没入镜。

步宴晨则全身入镜,反正她的身份对元老C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其实元老C的身份,元老B早就告诉步宴晨了,他的真名叫宋图谜,是一个长得有些敦实,一脸佛像,看上去憨厚老实的男人。

元老B告诉步宴晨,Destiny成立以来,宋图谜一直掌管欧美区域,行事风格稳健,喜欢谋定而动,虽然一直没有展现强烈的野心,但在他们整个末日军团里,他本身的起点是最高的。他是南极中央军事科技大学毕业,相当于这个时代的耶鲁大学,而且他家世显赫,还是后备军官,只是因为刚毕业就登舰,所以资历不够,没能进入战舰管理体系。

而吉拉和元老B都是战舰管理层,但她们是靠军功上位的,她们和宋图谜之间一直有种隔阂感,因为本身来自两个不同的世界,她们来自尸山血海的地狱,而宋图谜降自歌舞升平的天堂。

“宋图谜从来不会和任何人交心,他知道自己不属于这艘战舰,他本来就是来镀金的,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的前途绝对不是我和吉拉能比的。”元老B说宋图谜骨子里是一个利己主义者,在自身利益和弟兄情谊之间,他会衡量,会摇摆。

甚至在利益足够多的情况下,他会用人类的命运做交易,元老B担心一旦Destiny实际掌控权落在他的手里,他会交出末日战舰。

所以元老B最担心的事,就是她死后宋图谜会和步宴晨抢Destiny的实际控制权,而Destiny实际控制权,意味着对末日战舰的掌控。

“你对亚洲区首席的任命,我不参与意见,我也同意你接替元老B,实行对Destiny亚洲区业务的全面领导,但现在有一个状况,就是Fate对我们欧洲和北美区的业务开展了全面的攻击,我们有很多人暴露了,也有人失联,其中包括欧洲区首席魏锋,他在执行一项干预案的时候失踪,而他身份标识器最后的定位是亚洲的新加坡。”

“魏锋失踪了?!”步宴晨从他的话里隐隐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他在失踪前,一直追查杰西卡的死因,之后接到一个干预任务,他认定这个任务和杰西卡的死存在必然的因果联系,所以即便在Fate威胁下,他依旧接了,之后不久,他便失踪了。”宋图谜对步宴晨说。

步宴晨想起魏锋说过,杰西卡是为了保护祁笑添才牺牲的,他调查杰西卡的死,岂不是在调查祁笑添的身世?

祁笑添究竟来自哪里?步宴晨只知道他和永生殿、萧云霄关系匪浅,至于他是怎么被派到她身边的,其中过程是怎样,背后到底有什么样的目的,还有祁笑添毫无征兆的离开……

她这才想起,祁笑添离开的缘由,他说他想去教书、去结婚、去生子,这理由貌似太牵强了吧?步宴晨恨不得拍自己的脑袋,她怎么在之前没察觉到这个理由的不合理性?

步宴晨隐约感觉到祁笑添的离开,和魏锋的失踪在一定程度上有着某种联系!

“魏锋什么时候失踪的,接的又是一个什么案子?”步宴晨急切地问宋图谜。

宋图谜给步宴晨发了一个邮件,邮件封面上有一张偷拍到的照片,照片背景是著名的新加坡地标鱼尾狮,而照片里面的关键人物,居然是步宴晨好熟悉的一个人——温煦。

“温煦?!”

“啪”随着一声脆响,绿色的台面上,一颗九号球在白球撞击下,稳稳落入底袋,步宴晨擦着自己的球杆,看向坐在一旁喝着鸡尾酒的唐靖尧,露出得意的笑容。

唐靖尧没想到步宴晨会亲自把他的渔具送到下榻宾馆,也没想到步宴晨一个女流之辈,居然精通台球。

嘉士利宾馆三楼休息区,步宴晨和唐靖尧打着台球,他们的球技在伯仲之间,两人都没到一杆清台的专业水准,但都算得上业余中的佼佼者水平。

“时序局让我放弃对Destiny的控制权的争夺,是和元老C达成什么协议了吧?”步宴晨和唐靖尧打了两局,各胜一局,第三局轮到步宴晨开球,步宴晨大力把球开散,还进了一颗球。

小朱和锦衣站在一旁,锦衣今天穿着一件露脐装,八块优美的腹肌整齐排列,身材火辣到爆,惹得小朱忍不住多往下瞟了几眼,而唐靖尧始终没正眼瞧锦衣一眼。

“呵呵,协议?他有资格吗?”步宴晨打的第二颗球在洞口弹了一下,没有进洞,轮到唐靖尧打,他一下收了两颗球,兴致勃勃道:“无非比较听话罢了。”

“这话说得,我不是也很听话,你让我把渔具送来,我不是亲自送来了吗?”步宴晨笑着说。

唐靖尧戏谑地看了步宴晨一眼,点了点头道:“是很听话,如果我让你把末日战舰送来,你也会乖乖送到我手里吗?”

步宴晨脸色一变,宋图谜这家伙果然和元老B想的一样,用末日战舰和时序局做了交易。

唐靖尧朝小朱挥挥手,示意小朱带锦衣离开,然后对步宴晨说:“所有反时序的东西和人,都必须在我们时序局的管辖之下,尤其是末日战舰,你们Destiny说穿了不过是个黑户组织,凭什么执行来自未来的审判?你们以什么目的进行针对人类命运的干预?”

步宴晨被他问的一愣,居然一时找不到理由去反驳他。

“时序局有联合国五大常任理事国背书,决议由安理会特殊委员会通过,你们Destiny,算什么东西?”唐靖尧又是一杆进洞,但白球没控制好,也跟了进去,轮到步宴晨打自由球。

步宴晨被他的话唬的一时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去拿球。

“不受你们监管的,反时序的人,就会被你们贴上‘时序浪人’的标签,是吧?”步宴晨问他。

“嗯。”唐靖尧点了点头。

“可我现在还没有反时序……”

“你以后会。我们时序局不是警察局,在我们眼里的人,不是从出生到你现在此时此刻的人生,而是从你出生到死去的所有人生,这段人生里不论何时出现反时序或者跨时序行为,你这个人就会被定义为‘反时序’或者‘夸时序’人,而这种人如果不接受我们制度的约束,就会被定义为‘时序浪人’。”

“被定义为时序浪人会怎么样?”

唐靖尧笑了笑:“想知道?你可以试一试。”

“吉拉她们呢?”

“告诉你也没关系,吉拉被我们关了两年,现在已经归附了。”唐靖尧对步宴晨说。

“什么?”

“她还是很有骨气的,一般人关两个星期都受不了,你要知道我们时序局的牢房,可不像世俗的监狱那么讲人权,和时序局的牢房比起来,外面的监狱简直就是总统套房。”唐靖尧笑着说。

“元老B呢?”

“她不是死了吗?”

步宴晨怔怔地看着唐靖尧,艰难咽下一口口水,送出去的台球歪到离谱。她努力想找到唐靖尧话语里的破绽,但现在听来,好像所有的一切尽在他们的掌控。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永生殿为什么还会存在呢?

时序局这个体系,一定有破绽,有软肋,至少有谈条件的余地。

“萧云霄呢?他应该是永生殿的人吧,你们为什么不抓他。”步宴晨问唐靖尧。

听到萧云霄的名字,步宴晨明显感觉到唐靖尧的神色变了一下,虽然马上恢复到漫不经心的状态,但显然这个名字对他有些触动。

“他已经是时序浪人了,而且我们一定会抓到他。你想成为他一样的时序浪人?在各个时序逃亡?”唐靖尧打出一杆球,球没有落袋。

果然,时序局也不是万能。步宴晨心里微微有些底,而且看唐靖尧的神色变化,他对萧云霄是很在意的,时序局应该很想抓到这个人。

“做个交易怎么样?”步宴晨试探着问唐靖尧。

“交易?说来听听。”

“我替你们抓萧云霄,你们把Destiny的控制权交给我,你们也不希望把Destiny这个组织打散是吧,那样只会加大你们的工作量,我能在一定程度上配合你们的工作,前提是末日战舰的控制权,留在Destiny。”步宴晨打了一个缩杆,一杆两球落袋。

“抓萧云霄?你能抓得了他?”

“怎么抓不用你管,你给我一年的时间。”

“三天变一年?你想得到美。”唐靖尧嗤笑一声。

“十个月!”

唐靖尧还是摇了摇头。

“九个月,我已经有线索了,他近期会在新加坡出现,你给我九个月时间,我替你抓到他。”

“不是时间的问题,是末日战舰你留不下,这是时序局的决定,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唐靖尧让步宴晨不要再说下去。

“半年!”步宴晨咬了咬牙。

唐靖尧稳稳的把自己的球打进洞,浅笑了一下向步宴晨伸出一根手指。

“一个月?”

“你猜这局我们谁赢?”他问步宴晨说。

步宴晨看了一眼台球桌,说下一颗5号球如果他打不进,就输定了。唐靖尧认可地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推出一杆,5好球正好打在洞口边沿,没进。他观察了一下台球桌上的球势,微微一笑:“看来这局,你要赢了。”

“承让。”

“记住,我没承诺你什么。”他把球杆放在桌子上,径直走出休闲厅。

步宴晨轻轻松了一口气,至少眼前这关,她过了。她带着锦衣从嘉士利宾馆出来,直奔机场,她预定了凌晨的飞机,直奔新加坡,时间紧迫,她只能分秒必争。

杭氏脑科医学研究学院坐落在新加坡的黄金地段,在世界脑科享有很高的声誉,尤其是主任医生欧若阳,入行十年来屡屡创造奇迹,据说他的患者术后三年存活率高到令人咋舌,百分之八十以上!

“欧若阳医生。”杭氏脑科医学研究学院的5号楼病房,欧若阳正带着一群弟子在查房,忽然听到身后有一个声音在叫他。他回过头,看到灯火冥暗处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他站的有点远,欧若阳一时没看清他的脸,等他仔细一瞧,却发现好似隔着无形的镜子看到了自己的脸。

这个男人的脸几乎长得和他一模一样,只是身材比他高挑、匀称些许,比他年轻许多,细看的话,五官也更协调立体。

欧若阳没有弟弟,也不可能生出这么大的儿子,周围的人都很好奇的看着那个和欧若阳很像的年轻男子,轻声议论着。

欧若阳当然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谁,他脸上一瞬间出现疑惑、惊讶、恐惧混合交替的神情,他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手上的病历夹也‘镗’一声掉在了地上。

显然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会这样大咧咧的出现在他工作生活的地方。

“你……你哪位?”欧若阳结结巴巴地问他,他只能装作不认识他,装作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

“我叫祁笑添。”他对欧若阳说。

“祁笑添?”欧若阳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眼前这个男人,显然就是以他的基因改良而‘生产’出来的基因改造人,没错,这是他所参与的一项‘绝密’计划,是永生殿这个极其隐蔽组织所进行的一次开天辟地般的试验。

这个试验长达数年,萧云霄这个混蛋答应过他,他们试验产生的生命体在试验结束后会马上进行销毁,他承诺那样做了,显然他没有履行他的承诺。以至于这具实验体竟然如此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他的工作生活之中。

“妈的!”他心里暗骂萧云霄这畜生不守信用,明面上露出慈眉善目的表情,对祁笑添说可以在他办公室等他,等他查完房就回来找他。

欧若阳寻了个借口走到没人的地方,拿出手机,双手气得不断颤抖,电话号码拨了几遍才拨对。

“老杨,我遇着事了,你能联系到萧云霄吗?你联系到他的话,问问他什么意思……对,他把那个试验体放出来了,叫祁笑添,你知道吗?就在刚才,那个试验体来找我了,众目睽睽之下,就公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对,你不知道他跟我长得有多像,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我……你也找不到他?”

欧若阳挂掉电话后,气得狠狠踢了几脚防火门,快速来回踱了几步后,觉得首先还是得稳定自己的情绪。

他来到卫生间洗了把脸,用水捋了捋头发,照着镜子,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这才往自己办公室走去,可他打开门,祁笑添却不在。

“祁笑添?”他叫了一声,办公室里没有任何回应,他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旁,赫然发现办公桌上放着一张字条:今晚23:00,贝隆仓库接货。

接货?接什么货?他把字条捏在手心里,恨不得吞下去。

当天晚上,他如约来到贝隆仓库,里面停了一辆救护车,救护车没有锁。他拉开救护车的车厢,看到里面躺着一个陷入昏迷状态的男人,这人不是祁笑添。

欧若阳对这个男人做了初步的检查,发现他的生命体征平稳,就是失去了意识,本以为他受了什么外伤,检查头部伤势的时候,没查到外伤,到发现了他耳朵后面的脑机接口。

欧若阳瞬间明白他是被植入了AI芯片,是芯片植入手术有问题吗?他在旁边看到一个病历卡,上面有这个男人的名字。

“宁宵鸿?这个人就是祁笑添要我接的货?”

他走下车,四处查看,没看到祁笑添的身影,只得开了救护车把昏迷状态的宁宵鸿带回自己的医院。

步宴晨和锦衣在飞机上临时升舱,因为头等舱位置有限,她们没能坐在一起,锦衣把靠窗的位置给了步宴晨,自己坐在她的斜对面。

步宴晨的位置旁边已经有一个乘客,步宴晨进去的时候,他正在看报纸。他很绅士的缩腿让步宴晨进到自己的位置,然后叫来空乘,要了一条毛毯递给步宴晨。

“谢谢。”步宴晨结果他递来的毛毯,附带看了他一眼,对方是一个长相斯文的男人,带着黑框眼镜,眼神温柔。

“不客气,到新加坡出差?”邻座的男人问步宴晨。

“是啊。”步宴晨把毛毯抖开,问他怎么知道自己要睡觉。

“像这种红眼航班,临时升舱过来的乘客一般是来睡觉的。”男人回答她。

“哦,也对。”步宴晨听他说话的口吻,有点熟悉,睡意不觉减退了一半,问他去新加坡干什么。

“有个朋友在新加坡遇到了点麻烦,去帮他解决一下。”他说。

步宴晨重新起身看向身旁的男人,这人说话的口吻有点……怎么说呢?一般人同样一句话,会说朋友遇到麻烦,我去帮帮忙,而不会向他那样直接说帮忙解决一下。

印象中,她身边只有一个人说话是这种腔调。

“你说话挺自信的呀。”步宴晨微笑道。

“嗯,是有人老嫌我说话不够谦虚。”他干笑两声,双眼视线没离开报纸。

“你老婆?”

他看了步宴晨一眼,说“不是,是一个不成器的小徒弟。”

“小徒弟……”步宴晨一愣,问他哪有徒弟说师父不是的。

“我那徒弟不一样,脾气倔,爱钻牛角尖,人又不聪明,长得也不可爱,说话挑刺,吃饭挑骨头,无学历无身材无内涵,简直是三无产品,也不知道我怎么瞎了眼收了这么个徒弟。”他面无表情地说着,说完以后偷偷瞄了步宴晨一眼。

步宴晨皱了皱眉头,心想哪有人这么说自己徒弟的,对他道:“我也有个师父,可能我比较聪明吧,他从来不说我坏话,因为有次他在外人面前说了我不好,然后嘴巴长了个好大的脓疮,三个月才好。”

“是吗?有你这么聪明得徒弟,你师父应该很睿智吧?”

“我师父啊……一言难尽。其他都好,就是爱装B,总觉得自己智商感人,可惜是低到感人,总以为自己帅出天际,没想到在天际的是自己的发际,诶呀,怎么说呢,一个字形容,就是笨傻黑胖,两个字形容,就是又笨又傻又黑又胖。”

邻座那位放下了手里的报纸,饶有兴趣地看着步宴晨,步宴晨也用挑衅的眼神仔细端详着他的脸,问他:“这张脸皮不错,挺逼真的,找哪位大师做的呀?”

“杭锦珅。”

听到这个名字,步宴晨露出惊讶地表情,问道:“他不是死了吗?”

沈沐笑了笑:“给你安排了一个这么好的助手,你不中用啊,怎么能让他死了呢?”

“他没死?他诈死!”步宴晨睁大眼睛,问他在哪。

“他现在坐在锦衣边上。”沈沐对她说。

步宴晨想回头看,却被沈沐拉住,然后面色严肃地问她,是不是见过时序局的人了。

“嗯,见过唐靖尧,他看上去很难对付。”

“知道他难对付,竟然还敢答应他在一个月之内抓住萧云霄?你知道萧云霄是什么物种吗?口吐狂言。”他一脸嫌弃地看着步宴晨,问她是不是当了Destiny的元老,整个人飘了。

“你怎么知道的?唐靖尧……不会是你假扮的吧?”

“时序局三司二十四部,唐靖尧是司级时序干预师,在时序局里地位很高,他这次来不是针对你的,你只是他的附带任务罢了。”沈沐对步宴晨道。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是唐靖尧告诉你的?”

“唐靖尧身边是不是带了一个小朱?”

“小朱是你的人?”

“你就这么认为吧。”沈沐对步宴晨说,原本时序局和萧云霄之间的事,根本轮不到她插手,现在她毛遂自荐,唐靖尧乐的看Destiny和永生殿两败俱伤,他坐收渔翁之利。而且她也绝对不是萧云霄的对手,明知道新加坡现在是风暴的中心,她就带一个锦衣去那里,简直飞蛾扑火。

“所以你是怕我有事,来帮我的?”步宴晨问他,是不是一直在暗地里偷偷保护她。

“步宴晨,我以前跟你说过吧,不要做自己不了解的事,我不能保护你一辈子,以后的路会很难,但你要自己走。”沈沐说着,重新拿起报纸。

“干嘛?说的自己要驾鹤西去似的。”步宴晨讪笑道,只是笑到一半,她的面容就凝固,细品他的这句话,似乎的确有这层深意。

“你不会……”

“呸呸呸。”他不耐烦地说。

“呸呸呸。”步宴晨一边呸一边拍自己嘴巴,然后好奇地打量着身边的沈沐,她想起元老B所说的话,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他,他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谜团,解开一层,以为自己了解他了,却总会发现他还有更深层的秘密。

“看什么?”

“你消失的这些年,究竟去了哪里?是不是被时序局关起来了?”

沈沐抬了抬眉毛:“时序局关我?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怀疑你是反时序人。”

“就算我是反时序人,时序局也不会关我。”沈沐笑了笑。

“为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

“你怎么那么讨厌,对了,魏锋失踪了你知道吗?”

“你睡觉吧,反正到了新加坡,你按部就班的行动,想怎么查就怎么查,你处理不了的问题,我会给你兜底。”沈沐把步宴晨的头按在座位上,然后帮她把航空椅躺平,盖好毯子,让她睡觉。

步宴晨却怎么都睡不着,她睁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一直盯着沈沐看,还不自觉地轻轻握着他的手,好像怕她一松手,他就会像之前那样人间蒸发,怎么也找不到。

沈沐温柔地反手扣住她的手,十指交错,掌心相对,掌心传来的温度让步宴晨说不出的心安,她渐渐进入梦乡,这一晚在飞机上,她睡得格外安稳,甚至遇到气流的颠簸都没有让她簇醒,她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

天空淅淅沥沥的下着雨,祁笑添没有打伞,走在新加坡如墨般漆黑的马路上,他走到银行取款机前,打算取点钱,他点开取款机的屏幕,上面没有显示应该有的界面,而是一行字:

“步宴晨已经到达新加坡,可能破坏二号融合计划,执行暗杀命令。”

这行字下面有两个选项,一个是‘是’,一个是‘否’。

祁笑添愣愣地看着这行字,脸上的表情麻木到无以复加,他不清楚步宴晨为什么会出现在新加坡,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他的手指在‘否’的选项上迟疑良久,最终坚定眼神,把手指移到‘是’的选项上。

如果杀她的任务必须得执行的话,那个执行的人必须得是他。

小雨逐渐汇聚成倾盆大雨,但祁笑添依旧没有打伞,他缄默地走在雨里,仍雨水凉透他的身躯。

他环顾四周,看透着富华城市,突然想起书上的两个句子:

没有一个满目疮痍的世界供我拯救,我在为什么而奋斗?

没有一段歇斯底里的爱情值得至死不渝,我在为谁而守候?

“感情对我们来说就是一种病毒,你已经病入膏肓,关掉它吧,关掉那些对异类的怜悯,关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们和她们,注定不是同类。”萧云霄的话言犹在耳,祁笑添抬头看向几乎被阴霾遮蔽的月亮,问这世界:

“生命是你孕育的吧,你不介意他们被剥夺吗?感情是你赋予的牵绊吧,你不介意它们被抹灭吗?你能回答我吗?”

谁能回答呢?或许这本来就是它的意志吧。

雨渐渐停了,祁笑添也走到他的目的地,杭氏脑科医学研究学院,一幢他既熟悉,又感到恐惧的建筑,因为那里,曾是他幼年时期被关押,供人研究的场所。

他带上雨帽和口罩,向医院走去,尽量把刘海遮住额头,脸上的雨水让他脸部皮肤仿佛涂了一层反光的涂料,让人看不清他的肤质。

“呦,欧医生,这么晚来医院,怎么不开车呀?”看门的守卫见祁笑添,还以为是欧若阳,毕竟两个人的脸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祁笑添更年轻些罢了,脸上雨水反光,掩盖了两人肤质上的差距,守卫自然认错了。

“车坏半路了。”祁笑添远远对他说,他声音不大,守卫也没怎么听清,只觉得今天欧若阳的声音怪怪的,但也没多想,就给他开门了。

祁笑添走进医院5号楼,怕遇见熟悉欧若阳的熟人,也没坐电梯,而走消防楼梯直接上了13楼,白天他已经摸清了他办公室的位置,现在轻车熟路的走到他办公室门口,用自己的指纹打开了他办公室的指纹锁。

里面黑漆漆的,他没急着开灯,而是借着窗户照进来的月光,环顾欧若阳办公室的摆设,他走向欧若阳的办工作,办工桌上摆放着欧若阳和他家人的照片,照片里,他和他的孩子笑得很开心,而他妻子依偎在欧若阳的怀里,一脸幸福的娇羞。

“真幸福。”祁笑添把照片翻倒在欧若阳的桌子上,他不明白自己看到欧若阳那么幸福,为什么心里会有一种说不出难受,为什么他的脑子里会闪现出暗无天日的,被囚禁、被研究、被孤独的画面。

那种画面和眼前的照片产生了强烈的对比,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程序的稳定。他坐在了欧若阳的椅子上,用意识开启了他的电脑,快速浏览和下载着电脑里所有加密的文件。

他发现关于自己的文件他早就删除了,但他通过对自己(原始体)的研究,似乎掌握了人脑和AI融合技术,一种旨在利用AI帮助人脑补强的技术,这种技术可以让AI和人脑发生某种化学反应,提高AI和人脑的融合率,不至于在人体植入AI芯片后,马上腐败、死去。

他把这种融合技术称为“二号融合”。

“怪不得萧云霄要让我把宁宵鸿带到他这里来,宁宵鸿是进行二号融合非常好的载体。”祁笑添站起身,透过落地窗看向医院外,AI和人体大脑真的能够完美融合成功,无疑在短时间内能救助一些脑损伤的病人。

可是,它最终会让人类变成什么样的形态呢?毫无疑问AI和人脑的结合体一定会比普通人类拥有更强的计算能力,同时又能保持鲜明的个体意识,如果人类社会默许了AI融合人类的存在,那么势必会引发一系列内卷。

为了抗衡AI融合人类的智力、计算能力、逻辑判断力,人类会掀起一股植入AI的浪潮,哪怕是完全健康的人类也会争相植入AI,但植入AI以后,真的不会对人类自我认知产生影响吗?

而最令人细思恐极的一点是,配合记忆存储技术运用后,人类个体的意识便能依靠一个小小的芯片永存,这样的技术一旦成功,被证明无害,那人类离末日是更远了,还是更近了呢?

“永生殿……”祁笑添低吟着这个名字,他看到欧若阳在所有文件里面,都把自己称为‘原始体’。

他知道即便在永生殿,自己也只被当做一个标本,一个试验体,而不是人。

又或许,他真的只是那样的东西吧……到目前为止,世上唯一一个能完美融合AI和生物大脑,没有一点排斥反应的基因改造物种。

萧云霄说的没错,他就是一个新的物种。

他把欧若阳的办公室恢复原状,然后走向电梯,通过电梯生物识别,他进入了一个在电梯按键上不存在的楼层,地下第三层,他知道宁宵鸿现在一定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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