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姜映明等中原使节到来之后,萧太后这一场三元大会就算是彻底揭开了帷幕,又是这盛京只在一夜之间,就变得比之前热闹了十倍不止,才显出举城欢庆的态势来,就是灵渊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便只见现如今靠近皇城的四条大街之上,都划出了老大一片场地来招待往来众人,各色吃食点心沿街摆了一溜,过往人等都可以随意拿取享用,更有几家排得上字号的酒楼被朝廷暂时征召包下,凡是持有萧太后白铁请柬的人物都可以进去吃喝饮宴,一切所有尽皆上乘,虽比不得灵渊府邸里御厨的手艺,菜色倒也是色香味俱全,寻常人难以见到,便是开眼。
如此一来,整个盛京里就飘**起了一股子浓郁腥膻的牛羊味道,其中又夹杂着鼎沸人声不绝,便叫灵渊和陈焕明一走出门就瞪大了眼,才听陈焕明嘬着牙不住感慨,道:“果然是把持了镔铁之国一甲子的太后,便是中原太后寿宴也摆不出这么大的排场。看如今这般样子,镔铁之国为了这一场三元大会,只怕是要把今年一年的岁贡都砸进去了,便难怪年初老太后突然退兵,原是要免动干戈省出这场盛会的开销来。”
灵渊对银钱一类的事情不是十分敏感,寻常开销些零钱碎银还有准头,要叫他把握更大的花费便是有些困难,对这样一场盛会所需要的开销自不是十分清楚,只听陈焕明说了才晓得厉害,又想起先前姜映明说虚皇上殿面圣一事,一时道:“听闻得东海虚皇陛下,执掌诸山诸岛,坐拥金山银脉,年入可抵中原朝廷一成,便不知这一场三元大会,是否有他在背后帮衬支持。否则以镔铁之国如今的国力,花费一年岁入也要伤筋动骨。”
陈焕明闻言笑笑,道:“这周边诸多小国,连带着西域和东海,其实都要看萧太后的面子才能得以维持,便是虚皇贡献出来多少都是正常,原不奇怪。不过你对镔铁之国的了解,还是流于表面浅薄,便是此间与中原之地不同,国库开销大多都用在豢养那一群虎狼之师上了,只要今年不起战火,萧太后的朝廷原是花不了多少钱的。别看中原山水丰美,维持万里江山的开销倒也着实不小,要是真比起来,中原的皇室并不比镔铁之国富有多少,更受大臣约束,皇帝哪里有太后逍遥!”
说着话,陈焕明就抬头看向远处人群聚集之地,道:“那边好像有热闹瞧,咱俩过去看看。”
两人挤过人群,便见昨天还是空地一片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围起了一个很像是擂台一般的所在,方圆五丈地里,只有一名镔铁之国的武士身着甲胄肃立,冰冷扫视众人,便叫灵渊一愣,觉得这一幕场景很有些眼熟;仔细想就发觉此间的场景,很像是华存山庄演武的时候,站在空地上那人,似乎是在等别人上前挑战一般。
陈焕明嘀咕着“是谁家的小姐比武招亲”,一面便是扯着灵渊的胳膊愈发朝前走去。灵渊担心他失了武功脚下不稳,便也无奈跟着上前,就见那空地边上立了一块牌子,其上以各国语言写着洋洋洒洒一大篇话语,大意是镔铁之国从来尚无,现如今各地高人齐聚此间,萧太后便设下八个擂台,邀请诸位高人上前挑战,凡能战胜并守擂到十月初八的高人,便有机会在殿前演武献艺,自有无尽赏赐等待能人博取。
看了那榜文,灵渊心中便是豁然开朗,才想起昨天一众盐帮汉子说起之事,暗道这就是老太后度量各地高人手段的法子了。只是到现在灵渊还想不通,不知道老太后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弄这样的事情,便是这样原不能轻易收拢各地武者的人心,也很难窥视到各家武功的精要,即便真有八位高手脱颖而出,对老太后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好处才对。
然而萧太后的心思,就不是常人所能揣摩,灵渊只摇了摇头,也就不再纠结在这件事上。陈焕明见他摇头,还以为他看不上那武士的功夫,便从旁撺掇他道:“老太后玩这一出,派出来的人却是着实功夫稀松。我看那武士虽有些气势,却也不过是军阵里养出来的空架子,一拥而上杀敌或许不难,单打独斗对付练武之人却是不易。你小子已经有了些底子,倒可以上前去试上一试,若能胜得一场两场,便也是为我华存一门扬名。”
灵渊哪里不晓得陈焕明的心思,便是他出这坏点子只是想看热闹罢了,便只是摇头,并不搭话。以他现在的眼光,看那武士的功夫着实有些稀松,却也不是陈焕明所说这般不堪,那人至少也有些真功夫在身上,即便是用来抛砖引玉,也不是谁都能轻易胜了他的。自己原本不喜欢出风头,练武功也不是为了跟人争高下,这种众目睽睽下出手与人比武,原本也不合他的性子。
然而人上一百,形形色色,这边灵渊不愿去作出头鸟,那边却真有高手技痒难耐,踟蹰半天后便也可以朗声长笑,飞身越过人群便是朝那空地中跳去,很有些高人风范地朝武士拱手行礼,同时气运丹田,暴喝一声,道:“请!”
听这人汉话说得字正腔圆,众人便晓得他是中原来的武道高手,一时喧闹着愈发围上前去,灵渊却听得陈焕明摇头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走,口中道:“看来老太后这次设擂,大浪里怕是淘不出多少金沙来。此人乃是东南赤云帮的武师,练的是下三路的功夫,即便是他们帮主本人在此,也不是那武士的对手,这便要丢人现眼了。”
灵渊好奇陈焕明怎一见人家就将其认出,还不及开口发问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惨叫,转头看便见那高手上场还没有站稳脚跟,就被那武士当胸一刀差点开膛破肚,这会儿正是前心血流不止,看样子对方已经着实留手忍让,才不曾坏了他的性命。
陈焕明只冷眼看着,又是冷笑,道:“赤云帮不过是地痞帮派,全仗着前任帮主跟轩辕宗斗了两次,侥幸得胜,才喊出了名头。自从他们老帮主死后,这赤云帮便愈发不入流了,这些年已然没落,自养不出什么厉害的高手。那武士只怕是皇宫的禁军,便是耶律清的手下,一柄弯刀虽不曾登堂入室,却也着实已经有了些火候,便不是阿猫阿狗都能上前去试试的。”
他这话说得肆无忌惮,也不顾忌周围人都朝他看来,只顾着随口说得痛快,这边扯着灵渊朝人群外走去。灵渊只听陈焕明说话,佩服他眼界的同时也是觉得他祸从口出,生怕那人的同伴上前来寻衅闹事,却只见陈焕明一番话说出,周遭众人都是隐隐带了一股子畏惧看向他们,沿途都主动避让开来,自没有谁敢稍稍阻拦半分。
陈焕明见灵渊这般紧张,便也笑道:“大家走南闯北,混迹江湖,能活到今时今日,便都是有些眼力的。师伯这等见识,原不是常人所有,即便是说到他们痛脚,他们也不会冒险上前挑衅。就是真有人来了,你也不至于怕成这般样子,以你现在的功夫,对付他们原也不难。”
灵渊只在心里叫苦,暗道自己对付寻常武者不难,却也不想无端招惹了麻烦在身,陈焕明身为北三州把头,原本应该是很有城府和气度才对,照理讲不至于这般口无遮拦,便叫他不解,只隐约觉得自己受了师伯的算计。
他不晓得,便是先前陈焕明看他练武的时候,亲眼见他一道剑气斩断了身边丈许的山石树木,着实心惊,又是拿捏不定,摸不透他的底子,才有心要试他的深浅。大洞剑气本没有那么好练,御气离体便是登堂入室的手段,像是灵渊今早斩出的那一剑,陈焕明纵是武功还在也要加着小心,自有疑惑,又不好言明。
当然,陈焕明也是当局者迷,便不晓得那一剑本是灵渊练功出了岔子,体内真气暴走宣泄偶然为之,这会儿要叫他使出那样的手段却是不能,便是做了十几年把头的他,也被灵渊的超常发挥给镇住了。
好在直到得两人离开此间,也真没有上前寻衅些许,才叫得灵渊松了口气,又是无奈看了看陈焕明。陈焕明自不在意,不觉得这毛头小子能对他如何,便印证了姜映明先前所说,他除了武功也还有不少手段,区区一个灵渊,原是斗不过他的。
百无聊赖,两人在街上也着实闲游滥逛了半天,陈焕明对沿途的诸多美食大加评点,倒真叫灵渊涨了不少见识,也多少平复了心气,又是有说有笑起来。
正打算传授灵渊些道上秘而不宣的规矩,陈焕明就一时见灵渊像是见了鬼一般突然僵在当场,一时只顺着他的眼光看去,便见从街头走过来一队身着甲胄的兵丁沿途驱赶着众人,其后便有几名奇形怪状的道装男子,簇拥着一个周身裹在鹤羽大氅之内,脸上带着无缝青玉面具的高大男子,朝着两人所在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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