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除夕

转眼便至除夕，家宴摆在勤和宫，太后，皇帝，皇后，除秦昭仪外后宫诸妃与帝姬具到。乐起，皇帝给太后行大礼，礼毕升坐龙位。皇后领着诸妃与帝姬给皇帝太后行大礼，皇后坐皇帝右侧宴桌，各妃在殿内地平下东西宴桌按位分坐，宴会才开始。

宫中礼仪繁复，皇后领着诸妃跪敬太后皇帝三进御酒，太后皇帝饮后各妃才饮。上热膳，先呈太后皇帝，再送皇后与各妃。又上汤饭，果食，也先呈太后皇帝，后送皇后与诸妃。一直到戌时初方才宴毕，太后离桌座，皇帝皇后与诸妃出位恭送，诸妃又跪送皇帝皇后才各回自处。

雪沫儿身子笨重,又兼饮酒更觉困软不堪，叫归雁上茶饮了两三口，道：“我也没精神守岁，先去躺着，叫他们把大门关好，别只惦记着放炮仗。”归雁称：“是”。冰脂凝霜过来伺候着梳洗歇了。

雪沫儿这边歇下，落霞归雁吩咐小宫女在寝室外小心伺候着，与冰脂凝霜玲珑在正殿守岁，几个人吃着干果点心说些闲话不知不觉便到子时。

夜『色』沉寂，远处隐约传来爆竹燃放之声，冰脂听见心痒难耐便要出去放炮仗，落霞阻拦不住,只得跟着一起到了院内。几人吩咐小太监拿来炮仗点上，一时间“噼噼啪啪”烟火缭绕，落霞几个和小宫女们笑着捂住耳朵躲在廊下。冰脂胆大，和小太监要来几只二踢脚亲自放，拿在手里点燃专向归雁玲珑她们站的地方扔，吓得几个人东奔***笑成一团。

正笑闹间听见有人叫门，冰脂诧异道：“这会子谁会来？万岁爷该在凤仪宫才是。”落霞吩咐小太监去开门，只见一群内侍簇拥着皇帝进来，落霞她们忙跪地接迎，皇帝脸『色』铁青不说话，径直进了正殿。林安在后面跺脚道：“姑『奶』『奶』们，你们可消停点罢。”

落霞几个吓白了脸也跟着进去，皇帝缚手站在宝座前，目光冷凝如刀扫过，沉声道：“如今越发出息了，只图自个耍乐连主子的身子都不顾了？”落霞几人大气不敢出，低头跪地半天才听皇帝抬脚走远声音。

雪沫儿闭目半靠在**，佳节思亲，听着屋外爆竹噼剥人声喧闹仿佛无干一般，与这繁华锦世遥遥相忘更添寂寥。听见门扇响动见段羿身着紫貂明黄蟠龙长袍进来，雪沫儿强作精神,问道“怎么不在皇后娘娘那里，这会子过来有什么事？”

荧荧烛光照着雪沫儿脸颊忽明忽暗，段羿挨身坐下见她泪痕宛在，不由一怔,轻声道：“不放心你才来，莫不是想我了又嫌着不来才不高兴？”

雪沫儿臊他：“没你这样没皮的，我倒不想你，你快去罢。”

见她神『色』略有缓和，段羿又故意”嘿嘿”一笑：“原来不是你想我，那定是肚子里的孩子想爹爹了。”

雪沫儿脸上一红,不理他扭身躺下。段羿伸手掰她转身：“怎么放你一个人躺着？也不是我说这烟霞宫的奴才，太没规矩了，你也该端出主子的架子来不能一味宽纵她们。”

雪沫儿叹口气，坐起身子：“左右无事，大年下的合该让她们乐一乐。她们皆是好人家的女儿，在家里哪一个不是娇着宠着的？只被送进这深宫重门就低人一头,连爹娘也见不到，整日介低眉顺目伺候主子，被些个宫规拘着有什么意思？待年岁大了才放出去，白白耽搁终身。别人我也管不着，这烟霞宫里的人总得由着我不叫她们受委屈，将来若再能为她们找个好归宿便是跟我的好处。”

段羿奇道：“我不过白说一句，竟惹了这些牢『骚』出来，你若少些心思身子便不会这般弱。说起这个，又有一桩叫你费心的事，正月十六就是母后五十整寿，今年要好好『操』办一番，你倒想想拿什么做寿礼出来？”

“母后寿辰准备寿礼原是我做媳『妇』的本分，自当尽心，说什么费心不费心的，这会子夜深了，你要早起，睡罢。”雪沫儿要起身伺候他更衣。

“明日还要祭祖，你养着精神，教她们伺候就成了。”段羿将她按住，击掌叫人进来伺候。

段羿梳洗后躺在外侧握住雪沫儿的手，感觉她指尖冰凉，便将她的手放在怀里捂着，闭目道：“我知道你想家，待过了母后寿辰就叫你母亲进宫看你。你哥哥成亲的时候原本是要进宫谢恩的，被你阻着没能见着，这次也叫他带着家眷一起来见见，可好？”

讲完半天没听着应声，段羿睁眼看她，雪沫儿躲闪不过只得道：“还是不见的好，纵是见了又不能***守着，徒添伤感，就这么在心里念着也是一样。”

段羿探手将雪沫儿长发绕在指间，沉思半刻，锁眉道：“有时真『摸』不透你的心思。”

雪沫儿伸手挽起一缕长发在段羿中指上打了个同心结：“我能有什么心思，既进了宫便不想那些个没指望的事。如今我只有你了，你待我好便是我的福气，若有一日你倦了我，我心中仍是‘死亦无别语，愿葬君家土。傥化断肠花，犹得生君家。’”言毕泪光盈盈。

段羿见指上的同心结心中欢喜要溢出来一般，许久才觉出她话语凄楚之意，他隐隐觉得不安又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一时间又是酸楚又是欢喜，半晌才温声道：“怎么说起这些丧气话来了？我们日子长久着呢，就这样守着一生一世。只怕到时孩子落地你只顾着他反厌我罗嗦，那我岂不是可怜？”

雪沫儿听他说的煞有介事，忍俊不禁微微笑道：“亏你还是皇帝，竟和自己的孩子捻酸吃醋，哪有帝王的样子？”

段羿也笑：“不知怎的，只与你一起时便忘记自己是个皇帝，不喜说那些虚话。”

两人又说笑几句，相拥而眠。段羿只睡了两个时辰便悄悄起身，乘着御辇去朝堂上接受百官朝贺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