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际现出红霞,甚是瑰丽。温若宁早早起了身,为闻人延华备好一切。她笨手笨脚为他扣好衣裳,穿起战甲,替他挂上佩剑。
闻人延华拥住温若宁,在她额前轻轻印下一吻,温柔道:“等我回来。”
“好。”温若宁抱了抱他,又怕压到孩子,赶紧松开手。
温若宁目送卫昭华离开郡守府,她在府门处呆立了半晌,才默默转身回到府中,将一身累赘的衣裳换下。
“碧巧,着人备马车。”温若宁一边用厚厚的棉垫将自己的肚子护住,一边对碧巧道。
“娘娘?”
“别多问了,叫侍卫备车。”
碧巧愣了一愣,半天才回过神来,道了声“是”匆匆跑出门去。
闻人延华不在,郡守府内一切人等都得听从温若宁调配,是以几个侍卫虽是不明白主子为何大着肚子愣要出门去,却还是领命从了。
温若宁坚持让碧巧留在郡守府,自己随身带了把匕首,便上了马车。碧巧被温若宁吓得在房中直哭,想去找秦叔,却不知道秦叔去了哪里,找遍整个郡守府都不见人。
温若宁在马车上命令侍卫直奔困龙谷,几个侍卫誓死不从,温若宁气急之下,拔出匕首抵在自己咽喉处,逼迫侍卫驾车前往。
马车比温若宁想象中还要颠簸,她努力平稳自己的身子,尽量保持着平衡。困龙谷距蒙城算不得远,但因着马车速度比上战马,是以温若宁到达困龙谷外时,谷中早已是战鼓声声如雷动。
温若宁远远下了马车,看着谷中两方兵马似是在僵持着,不知主将在犹豫什么。
“带我进谷。”温若宁无甚表情对身边四个侍卫道。
“娘娘,”四个侍卫在温若宁面前跪倒,“请娘娘回府。”
“我说,带我进谷。”温若宁眯了一双眸子,盯着地上跪着的四人。
“请娘娘恕罪,末将不能从命。”
温若宁轻哼一声,当下不再多言,独自一人向前走去。
侍卫见状,想要上前去拉住温若宁,却又不敢碰她,只得赶上温若宁的脚步,将她护在中间。
温若宁走到阵前时,两军仍是在僵持,她远远看见闻人延华骑在白色战马上,对面便是楚无恨。楚无恨脸上犹自挂着浅笑,面容难得地云淡风轻。
“贵妃娘娘!”一个眼尖的小兵惊呼出声,温若宁抬眸望去,正是那日将她拦在蒙城外的兵士。
温若宁无奈地仰首去看怒视着她的闻人延华,唇角勾起一丝浅笑。士兵们为温若宁让开一条路,她缓缓走上前去。
闻人延华翻身下马,怒不可遏地瞪着温若宁,低吼道:“你究竟在胡闹些什么?”
“皇上不知道夫妻同心这句话么?”温若宁低笑着握紧了闻人延华的手,转身看向楚无恨。
楚无恨面上浮着不悦,一双细长的凤目紧紧盯着温若宁。
“楚公子,敢问楚夫人现下身在何处?”
“此时两军交战,你一个妇道人家跑来作甚?”
“楚公子可知昨夜楚夫人至蒙城见了一位故人?”
楚无恨闻言眯了眯眸子,没有言语。
“困龙谷一役,可是楚夫人向公子献计?若宁请问公子,若不是现下人困马乏,公子可会听从楚夫人此番胜算不大的计谋?”
楚无恨唇边漾起一个莫测的笑,问道:“温姑娘此话究竟是何意?”
“公子若是不嫌弃,还请公子唤我一声闻贵妃。”温若宁不卑不亢地看着楚无恨,“若是我说公子这些年来结皆是被当做棋子,公子可信?”
楚无恨闻言脸色一变,怒道:“你休得胡说!”
“岚熙,宁儿说的没错。”拥着温若宁的闻人延华忽然开口,对楚无恨道。
“皇上?”
温若宁疑惑地看着闻人延华,他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笑容,接着道:“我已命人去请楚夫人,若是不出意外,现下应该是快到了。”
“这就是你不战的理由?”
“是。”
楚无恨与闻人延华之间陷入到一片沉默中,等了片刻,忽闻后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温若宁转头去看,正是月扬一行人策马赶来。
“皇上。”月扬从马上跃下,手中提着一个人的衣领走上前来。
温若宁定睛一看,月扬手里的人蓬头垢面,眼神几近疯狂,正是昨夜才遇见的楚夫人。
“月扬,她为何成了这番模样?”
“她躲在破庙被我寻着时拼命挣扎,便成了如此模样。”
楚无恨在不远处见到如此凄凉的楚夫人,忍不住下了马奔过来,唤了声:“楚嬷嬷。”
“公子?”楚夫人抬起头,看了楚无恨一眼,继而咯咯笑起来。
“楚夫人,事已至此,你还不打算说实话么?”闻人延华怒视着楚夫人,恨恨道。
“你终究还是没死在他的剑下,真是可惜。”楚夫人惋惜地看着闻人延华,又抬手指了指楚无恨。
“皇上,这是怎么回事?”温若宁在一旁看的一头雾水,终是拽了拽闻人延华的衣襟问道。
“昨夜秦叔同我说你回府时神情慌张,加之你后来同我说的那些话,不难猜到些事情。我请月扬替我去查,就查到了这个女人,是以今日一到困龙谷我便同岚熙商量,等上一时片刻再战。”
楚夫人闻言轻哼一声,道:“果然是亲兄弟,到了此时还能有商有量。”
“亲兄弟?”温若宁转头看着楚夫人深深蹙眉。
“你不知道么?他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只不过哥哥被我送给玉妃抚养而已,哈哈。”楚夫人看着闻人延华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你说什么?”楚无恨冲过去一把揪住楚夫人,怒喝道。
“我肚里的孩子尚未成形就被那贱人亲手杀死,我也要让她尝尝失去爱子的痛苦,让她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互相残杀,哈哈哈。”
“疯子,你这个疯子!”楚无恨眼圈通红,怒不可遏。
“我用一个死婴换走了闻人延华,将闻人延华换给玉妃抚养,玉妃的孩子被我送到李正廉大人家,她就是当今的德妃,”楚夫人尖利地狞笑着,她忽然转过头看着闻人延华,“娶了自己妹子的感觉好么?听说你们还有了一个孩子吧?”
锵地一声龙吟,闻人延华长剑出鞘,剑尖直指楚夫人咽喉。
“延华!”温若宁慌忙拉住闻人延华,“等她把话说完,再杀也不迟。”
“说!你还做了什么肮脏的勾当!”
“那贱人寝宫的火是我放的,只要她和闻人岚熙一死,太子之位自然是你的,我再散播些谣言,想让闻人岚熙恨你并不难。”
“母亲是你杀的?”楚无恨揪住楚夫人的头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没能亲手杀死她,是我最大的遗憾。”楚夫人眼中满是恨意,几乎要喷出火来。
“都说完了?”闻人延华声音如同雪山上千年不化的寒冰。
楚夫人木然地转头去看闻人延华,闻人延华当下不再犹豫,手腕一翻,反手一剑洞穿楚夫人胸膛。
楚无恨看着楚夫人的尸身在自己面前软软倒下,立在原地愣了半晌,才转过头来,看着闻人延华讷讷唤了声:“哥?”
“岚熙……”
“老公,这仗是不是不用打了?”温若宁兀自雀跃着,故意忽略了身旁两人泫然欲泣的表情。
“老公?”异口同声的声音,闻人延华与楚无恨同时看着温若宁,一个是疑问,一个是满脸的不悦。
“哈哈哈,好一个合家欢的结局。”头顶忽然传来抚掌声,温若宁等人下意识地往上看去,却发现是司徒泰站在山谷边不高的土坡上高声道。
“司徒泰?”楚无恨疑惑着,闻人延华却将温若宁护在身后,似乎意识到了些许不妙。
“既然一家团聚,那么就永远团聚吧。”
司徒泰话音甫落,就见周围忽然出现了乌压压一片弓箭手,后面是成排成列的兵士,一眼望去,比之谷中的军队要多上不知多少倍,
谷中军队临危不断,在楚无恨与闻人延华的命令下迅速转换队形,呈以抵御状。
“放箭!”司徒泰一声令下,数枝羽箭霎时破空而来。
月扬、楚无恨与闻人延华默契地将温若宁护在中间,三柄银剑舞得密不透风,将射来的剑一一挡去。
众人在谷中的地理位置相较于司徒泰的人马显然不利,是以没多久后,谷中的兵士便倒下一大片,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人还在苦苦支撑。
司徒泰负手立在土坡上,看着楚无恨与闻人延华,心中忽然一动,命人取来一把弓箭。
他选了视野最好的位置,张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彭”一只银箭破空而出,向着人群中唯一的女子直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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