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郡重建, 以及海港的新政策,陆希不但没有隐瞒,还着意让人向外宣扬了一下, 所以消息传得很快, 就在码头还没有完全修好的时候,该知道的人已经都知道了。
“已经有船重新出海了?”沙尔特商会是多国商人联合组成的一个巨物, 在辉光之国里当然不只海风郡一处落脚点。现在, 商会分会的负责人就在另一处分会里发出了惊讶的疑问,“难道是圣城的船……”
“不是。”他的属下当然也是很能干的,而且海风郡现在并不闭锁,还欢迎商人们进入,所以要打听是谁出海并不难,“都是一些中小海商, 有蓝波商会, 还有鲨鱼商会, 以及一些零散的——也有之前依附过圣城船只的……”
最后那句话才重要。之前依附圣城船队的,现在却不等圣城船队, 自己先出海了?这是放弃圣城船队了?
可是怎么可能!没有他们这些超级大船, 这些中小海商能对付远海那些巨大魔兽吗?
“听说他们冲的也不是魔鲸, 而是跟女公爵的罐头厂签定了合同,那些什么骑士王鱼、蓝金枪鱼、金色盔甲蟹之类的才是他们的目标。还有不能走远的小船,女公爵也收吸血乌贼、粉红虾, 甚至水母!”光明神在上,水母能做什么?那罐头厂听说是做食物的, 难道水母也能吃吗?
分会长也是一头雾水:“这, 这都是什么东西!教会真的还没有回去?那精盐工坊呢?难道他们请来了别的神官?”
“是听说有一位光明系的神官, 好像是苦行主教的学生。但是, 精盐工坊并没有重建。”不但没重建,还给拆了,跟船坞合二为一了。
“那他们难道不卖盐了?”分会长可是知道海风郡每年盐税要出多少的。
这一点手下就实在打听不到了:“……已经有商人在向外运盐了……”精盐工坊没了,可是盐却有,这他无论怎么打听,都不知道盐是怎么出来的。
“多少盐?是不是从白浪湾弄来的?”分会长也不是笨蛋。
然而他手下也知道白浪湾的事:“现在的出盐量,已经抵得过海风郡两个月的出盐量了。而且女公爵还向盐商允诺今年的盐不会比海风郡往年出的少——这,白浪湾出不了这么多盐啊!”
分会长想计算一下。但他其实不用计算也能知道结果,白浪湾去年一年才卖出多少盐?就算那不是他们全部的盐,也不会相差太多,毕竟盐堆在家里难道会变成金币吗?
第237节
“是那位奎因小姐晋升了?”不,就算她晋升了,顶多把出盐量翻一倍,基本上也就抵海风郡一个月的盐而已,剩下的那十一个月的差量从何而来?假如白浪湾早就有那么多盐出来,那他们又把盐卖到哪里去了?
可怜的分会长,虽然他的妻子和情妇同时都在用着长云领出产的芳香浴晶,但他当然不会去尝一尝那东西是不是盐味的……
别说沙尔特商会的分会长想不通,就连海风郡大教堂的主教也想不通。
当然教会是有能够分辨成份的神术的,但这种神术并不是人人都会,而且需要复杂的神术阵才能分析清楚——哦,必须得说一句,就连这种“分析术”的存在都不是人人都知道的,究其原因,是因为这玩艺儿的用途有点见不得人,它是用来分析那些非教会工坊所生产的炼金药水的。
除了教会之外,王室和贵族也有养炼金师,甚至有些炼金师也能找到成功的炼金配方,生产出好东西来。这个时候分析术就派上用场了,教会购买成品炼金产物,然后分析其成份,并且仿制。
教会所留下的炼金师自然比外面的水平普遍要高,他们往往能根据成品配方选择更好或者更适合的材料,生产出更高级的产品,自然而然就把原产品给比下去了。
比如说,教会现在生产蛛丝布的过程中,所需要使用的一种能够除去蛛丝粘性的除胶水,最初就是千岛之国一位炼金师的发明——最初是用来去除鱼油中的胶性的。
再比如说圣城那些颜色绚烂的布匹,所用的染色药水中,也有不少是仿制品。
不过分析术也有铩羽而归的时候,比如说风靡大陆的沐浴水,最初投入市场的时候,圣城就看到了其金灿灿的“钱景”,并买了成品回去分析。但他们分析了很久,却无法找到其中的一种关键成份究竟来自于哪里,最后无奈只能另想办法与那位炼金师“合作”,才算分到了沐浴水的一杯羹。
要是陆希知道这事儿,怕不要笑个前仰后合。因为教会的分析术只能分析成品中的固定成份,而不知道有些东西是化学反应生成的,并不属于从原材料中直接提取出来就算完。
A和B反应之后,已经生成C和D了,拿着C去找AB,找不到也不奇怪。
就这一点上来说,教会还不如金羽,她虽然没有明确地推导出皂化反应,可是已经意识到了这一过程,并据此找到了能降低成本的材料,做出了低配版沐浴水。
而长云领的香皂推出之后,教会自然也分析过了,并判断其中的主要成份正是沐浴水中起关键清洁作用的那种物质。
但是分析出来了也没有用,因为教会找不到降低成本的方法,跟陆希打不起价格战。
当然,教会也根本没有跟陆希打价格战的意思。事实上当他们发现陆希把香皂就定位在中等贵族和商人身上的时候,就把心放下来了。
在教会看来,财富集中在大贵族和顶尖的大商人那里,他们只要占据了这个市场就足够了,至于这个金字塔尖以下的人,无须考虑太多。而陆希推出的平民牌肥皂,那就跟咸鱼渣一样,都不值得他们用眼角去夹一下。
比较起来,倒是现在风靡白都的巧克力和丝绸,是教会十分重视的,因为那抢占的正是他们关注的“高端市场”。
至于芳香晶浴,教会也是很关注的,但他们的关注方向,其实是集中在“芳香”上。
陆希虽然不知道教会还有专门山寨的神术,但为了遮掩“盐”的真相,也是把宣传重点放在了芳香上。在盐里添加的精油选的都是香气浓郁的玫瑰、桅子、丁香一类,力求一开瓶就先“香”夺人。
再加上她这个社交季推出的香水,更让教会把注意力放在了香料方面。而提炼精油是他们早就有的技术,自然不会再去关注分析——对他们来说,重要的是长云领怎么也会炼香了,而不是长云领的芳香晶浴和香水里究竟有什么成份。
毕竟在教会想来,自然是有什么香气就有什么成份了,所以柑橘和桃子香味的香水里必定有这两种水果,奇怪的只是长云领好像不产这两种水果,所以他们是什么时候偷偷培育了这两种果树吗?确实听说玫瑰城堡有一位植物系的骑士啊……
所以说固化思维误人,倘若教会真有人把那两种香水拿去分析一下,保证会发现里头既没有桃子也没有柑橘应有的成份,倒是可能发现与松脂有点关系,毕竟那就是以松节油为原料,搞出来的松油醇再调香而成的。
另外,陆希还给芳香晶浴来了个限量供应,毕竟白浪湾所产的盐,还要提供给工业和调味料及咸鱼工坊,用另一种方式分流入了平民之中——这也是为什么白浪湾卖的精盐很少,但海风郡产的盐销量依然明显下降的原因。
总之,海风主教一向也是认为,没有了精盐工坊,海风郡是出不了盐的。而国王又必不肯损失这一笔巨大的盐税,所以他很笃定,海风郡需要教会,需要他。
然后,他的脸就被打肿了。
而脸肿还不是最糟糕的,更糟糕的是,他被撤了职。
“你不配管辖一个教区。”前来代替他的是一位大主教,他展开一张羊皮纸,纸上亮起了乳白色的圣光,“你将离开海风郡教堂,前往苦修院苦修五年。你应该感谢卡蒂亚圣徒的仁慈,还给了你苦修的机会。否则,你应该以死谢罪,因为你玷污了默菲圣徒的荣光!”
海风主教紧咬着牙。
默菲圣徒就是他的背后靠山,算是他的半个老师。默菲圣徒以炼金神术著称,分析神术即是他所创,现在圣城的炼金工坊,尤其是那个专门分析其它配方的神术阵,都有他的手笔,为教会的经济提供了巨大的贡献。
而海风主教,比起教区主教基本的治疗与祈福神术来,他更擅长的也是炼金神术,所以才能借助精盐工坊的机会,以一个主教之身被派到了海风郡这样一处大教区来。
但这次来的这位大主教,就是卡蒂亚圣徒的人了。卡蒂亚圣徒精于治疗神术,很显然,圣城已经知道了海风郡的情况,认定他已经没用,所以才派了一位长于治疗的大主教来,因为能够打动海风郡的,大概也只剩下治疗了。
说什么卡蒂亚圣徒的仁慈,肯定是默菲圣徒保下了他的性命。苦修院那个地方他知道,对外说是增进修行的地方——当然,也确实有苦修者在那里得以晋级,但听听那名字,就知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尤其他是带罪而去的,五年之后能不能出来还不好说呢。
但是再怎么愤怒,那张带着圣光的羊皮纸是真的,判决也是真的,他还是得去苦修院。
苦修院在辉国之国的西边境,从东边的海风郡过去可不近,所以海风主教得立刻动身。在他阴沉着脸走出去的时候,有个牧师靠近了他:“皮亚斯主教大人,您好。”
海风主教——嗯,现在得叫他的本名皮亚斯了,看了一眼这个陌生的牧师,没有说话。这人是跟着新的大主教来的,那应该就是卡蒂亚圣徒的人了,找他这个罪人做什么,是要催促他马上动身吗?
“不。”牧师笑了一下,很恭敬地说,“我确实是为您安排车马的,但圣城的命令上只说您要苦修五年,又没有限定您在多久之内到达苦修院。”
现在四下无人,自从圣城的人带着命令来到这里,海风教堂原先的神职人员都在躲着皮亚斯了,这倒让他们两人可以方便地说话。
“其实,这件事如果发生在其它地方,别的大人处理的方式跟您也不会有什么不同。您被……其实不是您的错,而是两个原因,第一就是,卡蒂亚阁下需要这个机会。”
牧师这句话算是说到了皮亚斯的心坎里。瘟疫一直都是这样处理的,就是把病人关起来自生自灭,小到一座村庄,大到一座城,皆是如此。再说了,他这次还遇到了魔兽登岸呢。
“还有第二,就是长云领的插手。”
这句话就更对了,如果不是长云领到处宣扬教会“逃跑”和“抛弃”信徒,等到瘟疫过去,他大可以回到海风郡,再次跟王室合作,继续做他的海风主教。
牧师还在说话:“这件事,您不要怨恨默菲阁下,实在是圣城的情况与从前不同了。教皇受到了某些人的蛊惑,竟然想要颠覆教义。而默菲阁下——虽然炼金神术为圣城做了那么多的贡献,但愚昧的世人还是只看到治疗与祈福——当然了,那些人一辈子都不知道什么叫做炼金,他们只需要祈福和治疗,当然就会看重那些了。并且,默菲阁下一片忠心为圣城的财富着想,但在武力方面……”默菲的炼金神术,战斗力不足。
皮亚斯阴沉着脸,半晌才说:“你是什么人?”
“我是圣城光辉大教堂于格主教大人的属下。”牧师恭敬地躬了躬身,“但这其实与我是什么人无关紧要,重要的是现在教会实在是不够公平,默菲大人做了那么多事,可是最终在七圣徒中却不被人看重——您知道吗,从前在白都大教堂的阿方索红衣主教,去年就回圣城闭关,冲击圣徒了。”
这事皮亚斯当然知道,但当时他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颇有些羡慕。但现在他却从这个牧师的话里听出了另一种意思——原本是七圣徒,现在又多出来一个,那么会不会有人被挤下去呢?
这不可能!皮亚斯对自己说。没听说过还有圣徒又退回为红衣主教的!
但是在他心里却有个人在说:“我们得到的是神的眷顾,若神眷顾新的圣徒,是否就会收回对其他圣徒的眷顾呢?”
这是可能的。虽然没有听说过圣徒修为倒退成红衣主教,但却也曾经有得到神恩的信徒变为神弃者的——神将一种怪病降临在他身上,使得他生出大片的鱼鳞,无论喝下圣水还是用圣水擦拭都无用。
最终此人被当地教堂的牧师判定为神弃者,而在成为神弃者的当天,他的神恩就消失了,最后投身河中自杀。当地居民都说,他一定是私下与魔鬼接触过,神便使得他变成魔鬼的样子,揭示了他的罪行。
如果信徒的神恩能够得而复失,那么圣徒——谁敢保证就不能呢?
皮亚斯没法维持自己的矜持姿态了,他情不自禁地抓住了牧师的手臂:“阿方索——谁支持他?”
“加菲尔阁下。”
“那不就是——”皮亚斯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加菲尔圣徒掌管神学院,他可是教皇的人!
“教皇已经在神学院里推行那位苦行主教带回来的什么血液知识了。”牧师叹息着,“这些知识,您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吗?是长云领!那种渎神之地,会有什么样的知识呢?可是为了增强力量,神学院已经开始学习了!您知道为什么这次是卡蒂亚阁下的人接管海风郡吗?是因为这些知识,增强的就是卡蒂亚阁下的力量。”
皮亚斯感觉到了一阵绝望:“那我该怎么做?”
“于格大人只是一位主教,虽然曾经向教皇冕下进谏过,但……不过苦修院里,却是有大主教级别的苦修者的,甚至有些人是要冲击红衣主教的。所以苦修院,未必不是您的机会。”
“你是说,联合苦修院……”苦修院是个比较独立的组织,在那里苦修的人多半都是一心追求神恩,无意于权力争夺,只注重提升本身实力的。假如他能替默菲拉拢到苦修院的力量,那当然是极好的,但——用什么办法拉拢?
“若是教义被颠覆,神会发怒吗?如果神发怒了,会收回祂的恩泽吗?”
皮亚斯明白了,若是神收回神恩,那是苦修者绝不能接受的事情。
确实,他在苦修院是可以大有作为的。
但是他还有点不太甘心:“海风郡……尤其是那个女公爵……”
“如果换了人,教会仍旧不能进入海风郡,那您也就没有多少罪了。”牧师笑了一下,“我听说您在裁判所是有朋友的,那位女公爵蛊惑苦行主教传播堕落的知识,难道裁判所要置之不理吗?”
第285章 新的海港(三)、也许暗星龙的命运,是注定要毁灭的
新来的大主教虽然批判起皮亚斯来十分痛快, 但其实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气。现在海风郡的平民都在城里努力干活,但是之前离开的商人们已经传出了消息——他们当时都是一起逃到白浪湾的,亲眼看见女公爵是怎么治好那些难民的。
商人们是不相信一杯糖盐水就能治好瘟疫的, 甚至有人根本就不相信女公爵会舍得给这些穷鬼用糖——盐倒还稍微可信一点——所以他们一致认为, 那所谓的糖盐水,一定是某种炼金药水, 而之后有些重症病人还被注射了炼金药水, 就更佐证了他们的观点:轻症喝药水,重症就需要把药水打进身体里,一定是这样,没错的!
因此,新的海风大主教得到的消息就是这样的:那位女公爵,会炼制可以治病的药水。
等一下, 治病的药水——治病的药汤——这不是女巫的草药吗?那药水究竟是用什么材料炼制出来的?
大主教心里有一万个疑问, 并且几乎已经认定了这就是草药和巫术, 但是他没有证据。长云领对外宣称的一直是炼金药水,而且他们对外所宣称的炼金者还是冯特公爵。难道让他们指证冯特公爵是女巫——不, 是男巫吗?
而且这种药水, 究竟是什么样的草药能做出来的呢?
大主教其实是知道, 圣城私下也在研究草药的。他的上级,那位卡蒂亚圣徒就在其中插了一手。
当然,女巫是罪恶的, 因为她们只是在用草药哄骗无知的平民,那些被治疗后仍旧死去的人就是证据!
什么, 你说喝了圣水也有人治不好病?那是因为他们是神弃者!
而卡蒂亚圣徒就不一样了, 她研究草药, 是想寻找其中的有用成份——草药也是沐浴着光明神的温暖而长大的, 她正是在寻找其中可能存在的神恩,然后将其炼化入自己的圣水中,增强治疗的力量。
这跟女巫的哄骗可是完全不同的!
那么女公爵的炼金药水呢?难道她是圣徒吗?她会治疗吗?她是个双黑,甚至连神恩都没有觉醒呢。所以只要查到她使用草药的证据,那她就是女巫无疑!
只是,并没有证据。那药水跟女巫熬出来的气味可怕的药汤毫无相似之处,而且他们用神术检查过一个商人——他因为病重,是被注射过那种药水的——检查的结果是商人体内什么都没有,没有丝毫的魔鬼的力量波动,他是完全健康的,并没有什么诅咒或魔力埋藏在那里,等过一段时间就夺走他的生命……
在这种情况之下,教会只能相信,女公爵确实治好了瘟疫,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至少是无法以“治疗瘟疫”的名义重回海风郡的了。
那就意味着,要回去,态度就要更加温和——甚至是恭敬了。
这真是一件让人无法忍受的事,他竟要对一个隐藏的女巫恭敬!
然而无法忍受也要忍受,所以大主教在进入海风郡的城门时,对于要检查这事儿,也咬牙忍下来了——以前只要有教会的金色十字架标志,哪儿会有检查这种事?城门的守卫不跪下来表示虔诚就不错了,毕竟这标志也不是随便哪个低阶神职人员都能用的。
当然这检查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主要就是查看他们是否携带商品,这个要依照重量,收一部分税的,叫做“养路费”。
虽然听起来跟从前的城门税差不多,但税率很低,并且只按重量来,哪怕你车上装满了价值连城的货物,但用的是普通小马车,那就还按小马车来。
“那运送粮食或者矿石,这笔税岂不就会很重?”来的路上,大主教已经看到有运这些的马车了。
守卫早就回答过这样的问题了,很熟练地说:“都是按车载来的,养路费贵一些,但交易税会比其它的货物更低。”他一边说,一边用不怎么客气的目光打量着大主教。
这守卫当然是长云领调过来的民兵,目前陆希还不敢用海风郡的土著当护卫。年轻民兵今年十八岁,以光明大陆的平均寿命来说,他确实已经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了。
他的父母都是农人,所以年轻民兵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种地的辛苦,以及——当时长云领的教堂已经不给祈福了,因此再怎么辛苦地干活,地里的收成仍旧只有那么一点儿,如果不是当时的伯爵大人税收得少,他们一家大概都要饿死了。
后来女公爵来了,种地的方法忽然间就变了,他的父母很不习惯,但事实证明这种新方法堪比教会的祈福!更不用说还有了治病的药水!所以年轻民兵觉得,没有教会好像也没什么了……
而且这次海风郡的瘟疫,教会竟然抛下得了病的灾民逃跑了!这简直是让年轻民兵震惊的事儿,之前那点稀薄的信仰至此算是彻底碎成了渣渣,还是女公爵说得对,要过好日子不能靠别人,都得靠自己!
他们这些从长云领来的都是女公爵的亲信,消息也灵通,早就有人在说了,瘟疫过去教会就要厚着脸皮回来,是舍不得在海风郡收的税呢。果然这不就应验了,真有教会的人回来了呢。
呸,不要脸!
年轻民兵到底还是太年轻了,虽然他没有真的呸出声,但心里想的事都写在了脸上,大主教当然看得出来,顿时也黑了脸。
他一黑脸,守卫们都不高兴了,有人不怎么客气地嘀咕:“之前瘟疫的时候跑了,现在又回来干什么……”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被大主教听见。
大主教气得发昏,但又无法反驳,只能黑着脸登上马车,吩咐车夫:“去教堂。”
“没有教堂了。”年轻民兵下意识地说了一句,“现在那里是医院了。”虽然医院的牌子也是刚刚挂上去,还没有开始营业,女公爵说,还缺少医生和护士,但是以后肯定是要配备起来的。并且,现在里面还住着最后一批正在恢复的病人呢。
“什么!”大主教这一下真的绷不住了,“谁,谁允许你们占用教堂的!你们这是不敬教会,是渎神!”
他说完了就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对——他是想低调地来,跟新领主先谈一下之前对弃城而逃的皮亚斯的处理,然后在教堂门口发一波圣水的,这样至少能挽回一些教会仁慈博爱的形象,而不是先发脾气,给这些平民扣罪名。
但是已经晚了,守卫们已经炸了,他们也是年轻气盛的人,而且自觉也是作为“拯救者”跟随女公爵来到海风郡的,弃城逃跑的人有什么资格给他们扣帽子?
第238节
“教会?教会怎么啦?有瘟疫的时候你们跑得快,现在倒有脸回来啦?”
“就是!教堂这么重要,你们当时怎么自己跑了呢?怎么不带着教堂一起跑啊?”
“占用教堂就是渎神,那你们抛弃教堂是不是渎神啊?”
这里头还真有个嘴毒的,在扫盲班成绩很好,之前就挺会吵架,学习之后嘴皮子更溜了。而且学习给他的最大改变就是不再把教会当回事,说起话来自然就放肆了很多,顶得大主教直喘粗气……
在城门口这样闹起来,当然引来了许多人的注意,其中也包括海风郡的原住民。有些人看见金色十字架的标志便忍不住靠过来,甚至还有跪下磕头行礼的。
守卫们更不干了,最会吵架的那个当即就冷笑起来:“好了,有瘟疫的时候你们千祈祷万祈祷也没人来救,现在瘟疫过去了,你们盼望的教会就来了,这下可以好好磕头了!”合着有瘟疫的时候靠他们的女公爵救命,没瘟疫了又来给教会磕头了,哪儿那么多好事呢!
刚磕下头去的人听见这句话,不禁僵住了,还有几个本来想上前来的,听见守卫的嘲讽,也不禁默默向后退了几步。
大主教环视四周,发现竟然没有人来反驳这个守卫,甚至还有一些人躲得远远的,看他仿佛看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居然眼带惧意。
他不知道这些人是在救灾中跟魔族们一起杀过魔兽的,已经被海因里希吓住了,生怕自己跟魔鬼并肩作战过的事儿被教会发现,将他们送上火刑架。他只觉得这海风郡真的是要糟糕了,竟然对教会的神官退避三舍,这还是在光明神的治下吗?
愤怒再次让大主教忘记了自己的计划——他被捧着太久了,已经无法忍受半点的不敬——不,甚至不需要不敬,只是“不够尊敬”就已经让他愤怒了:“你们这些人,你们简直不配得到神的仁慈!你们都是渎神者!”
跟魔族们一起打过架的平民:“……”更害怕了,他们治病的时候也在教堂里住过,那就渎神了,假如再加上跟魔鬼一起,这妥妥的上火刑架无疑了啊!
这个时候,确实有不少人心里升起了同样的念头——教会还是先别回来了吧……
城门口的消息很快就送到了陆希手里,那个时候她正在给海因里希开小灶,也就是多加作业。
海因里希一只手伸在半空,看姿势颇像个滑稽的稻草人,但他的手消失了一半——是的,至少看起来就是消失了一半,四根手指都只剩下了半截,只有最短的拇指还完整。
“就是这样吧?”海因里希晃了晃“残缺”的手,“光也是可以被重力所干扰的,把投射在我身上的光弯曲,让它绕过去,我就可以隐身了。”
他眼睛亮晶晶的,一脸“我厉害吧,快来夸奖”的表情。
陆希嘴角忍不住弯了一下,又赶紧拉平了:“这不叫隐身,这叫隐半指。”
大魔鬼的脸唰一下垮下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太难了……”他已经竭尽全力,但也只能做到这样。
陆希没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我觉得有两种办法可以考虑。第一,做不到完全隐身,但可以干扰对方的视线,用明暗的条纹来模糊自己的轮廓。第二,重力取决于质量,单位体积的物体,密度越大,质量越大。”
海因里希目光一闪,沉思片刻又问:“可是密度——没有足够的力量,密度压缩到一定程度也就压不下去了。”
“所以你也要学原子方面的知识。当物质之间的距离达到足够小的程度时,起作用的就不是宏观的力量,而是微观的力量了。”陆希也有点苦恼,早知道当初多研究点呢,但她是个学医的呀,“我记得,原子之间有引力也有斥力,当距离缩小的时候,引力与斥力一起增加,但是斥力增加更快,也就是说达到某个极限的时候,斥力会非常大……不过黑洞是怎么说的,可能还用不到这个问题?”
啊啊啊想不明白了,天文学跟她就离得更远了,已经不是隔行如隔山的问题,而是隔行如隔太平洋了。
但是本着教书育人(不是)的念头,陆希还是把自己能记起来的关于黑洞的知识向海因里希讲解了一下,主要是,关于海因里希血脉里那颗“不发光的暗星”,她是有一点怀疑,会否是个黑洞的。
“是将要灭亡的恒星?”海因里希的眼睛猛地一亮,“难怪暗星龙的血脉难以把握!”事实上,几乎所有有着暗星龙血脉的魔族,终其一生都未曾找到自己的那颗星星,原来它不但不发光,还是将要灭亡的。
按照陆希所讲的,许多星星离着光明大陆遥远到不可思议,以至于光跨越这段距离需要几十甚至上百年。也许属于这个魔族的暗星,在他觉醒血脉时感觉到的那一点星光,就已经是数百年前的光线,而那个时候,这颗星星甚至可能已经毁灭了,又让他如何去寻找呢?
这样一想,海因里希的目光又有些黯淡——似乎暗星龙一脉有点前途堪忧,毕竟照亮他们命运的,竟然是一颗已经走向了毁灭的星星,这是否意味着,他们也是注定会毁灭的?也难怪每一头暗星龙在走向疯狂的道路上,速度都是很快的。
海因里希不禁瞥了陆希一眼。她还有八年的时间,所以希望他来做继承人,但身为暗星龙,他的时间又有多久呢?也许他应该把苏赛恩推荐给她,毕竟独角兽是最不像魔族的魔族,有着圣光能力,苏赛恩的理智与情绪都是超乎一般魔族的温和冷静。论寿命,苏赛恩一定比他更长久。
陆希敏锐地察觉这人情绪不太对:“怎么了?”讲个黑洞,怎么就忽然情绪低落起来了?
海因里希沉默了一会儿,直接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他坐到陆希脚下去了,然后直接把大头埋在了陆希膝盖上。
“又怎么啦?”陆希感觉自己像是在撸一只猫猫或者狗狗,“我哪句话说错了?”
海因里希在她腿上摇了摇头,但是过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暗星龙,是注定毁灭的魔族……我很担心,我的疯狂会不会比你——更早来临……”
“那可不行!”陆希揪了一下他的耳朵,“那你这个继承人,我不是白选了吗?要我现在转头去选何塞或者安东尼吗?”
“不行!”海因里希猛地抬头,“他们都不合适!”安东尼心向教会,而何塞,他跟冯特公爵一样,都是贵族。这些人的视线,都是由上而下的,他们或许会心存怜悯,但无人能够像陆希一样,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平等。
“好吧,我只是说说,急什么。”陆希把他的脑袋按回去,沉思了一下,“说起来,我没觉得你有什么疯狂的趋势啊……”每天都能很冷静地阴阳怪气,还能想出一个接一个的坏主意,怎么看都不像是疯狗型的——嗯,除了那天她说她要死的时候……
“嗯?”海因里希的脑袋一僵,“好像……”陆希不说他还没意识到,自从来了光明大陆,他好像确实没怎么疯狂,不仅如此,从前在血管中搏动的那种战斗与杀戮的欲望,似乎都消退了一些?
是因为学习已经足够消耗精力,不需要再用杀戮去发泄了?可是对魔族来说,魔力越强,疯狂的因素便会积累得越多,直到某一天无法自控的时候,就轰地一声,把人炸成一只失去理智的野兽。
“这就足够消耗精力了?”陆希嗤了一声,“那这疯狂也太容易消耗了,我给你刷个五三,包你一辈子都不想疯了。”
虽然海因里希不知道五三是什么,但他仍然本能地打了个哆嗦:“不,不用了,也许是别的原因呢?”
难道是传说有误?但他并不只是第一次来到光明大陆,每次离开无尽深渊,他都是确确实实能够感觉到光明结界的压力与排斥的,那确实是促进魔族疯狂的原因之一,也是魔族无法长久呆在地面上的原因。
如果说这次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他跟陆希签订了契约?难道说契约……还有守夜人与圣女的血契……
海因里希嘴唇微动,但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这一切还都只是他的猜想,在没有证据之前,说出来或许只是让陆希挂心。她已经太忙了,又不是觉醒者,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消耗,不如等他调查出点头绪再说,也免得他的想法错误,倒让她空欢喜一场。
第286章 新的海港(四)、我们是砂子,但我们是珍珠形成的基础
城门口的争吵, 就是这时候被琳送进来的。女仆装作没看见海因里希那么大个人就坐在陆希脚边,两眼抬到合适的角度,恰好越过海因里希的头顶:“有位新来的神官, 看起来像是一位大主教, 听说教堂已经被改成了医院,就在城门处大喊渎神了。”
海风郡的教堂实在太大了, 其实陆希不打算仅仅当成医院用的, 还准备把它拆成两部分,一半用来建个学校呢。但不管怎么建,反正是不能当教堂用的了,目前已经把教堂门前的金色十字架给拆了,并在大门边挂上了白底红十字的标志。
至于拆下来的金十字架,当然是熔掉了——你敢信?那么大一个十字架, 竟然是金的!纯金的!
当然这个“纯”金指的是光明大陆的标准, 就是跟金币成色是一样的, 大概在百分之九十左右,另外百分之十是铜, 增加它的硬度。
把这个金十字架弄下来的时候, 陆希还给众人出了一道题:“在没有神术, 也不许损坏十字架的基础上,如何证明这个十字架不是纯金的。
这道“阿基米德经典传说”题,目前还没人想出答案来, 偷笑。主要是因为学生们对有些概念还没有灵活运用起来,比如密度这个词儿, 就连金羽都不太常用呢。
不过十字架已经被熔掉了, 并且变成了金锭和铜锭, 现在都搁在仓库里——只有王室与圣城有铸币权, 长云领没有,这些黄金最后大概都会变成手镜的配件,去赚贵族们的钱了。
陆希是在集体葬礼的第二天拆掉金十字架的,并且在挂上红十字标志的时候,已经向在场的人宣讲过它的意义了——真正的、专门治疗的场所,红色代表着蕴含生命力的鲜血,代表着这里要承载的是人们的健康与生命。
虽然目前,这个医院连个正经医生都还没有,大概只能用盐水清洗一下伤口,连缝合都得陆希亲自上阵,但海风郡有许多平民都是从这座教堂里治好瘟疫走出去的,所以对于教堂变成医院,大部分人的反应都是平静地接受了,只有少数人——尤其是一些没有得瘟疫的商人和比较富裕的平民,后者痛哭流涕,前者——前者可能是想表达一点反对的,但是,之前一个质疑陆希并拒交“解救费”的商人,已经被陆希叫人扔出去了。当然是光身扔出去的,他的财产和房子都被没收,包括码头上的那艘被魔兽啃坏了的船,都被抵了解救费,以及还有对领主不敬的惩罚。
那个商人被扔出去的时候,就有一些商人也收拾东西离开了,但路特结交的那些海商们撑起了场面,甚至还有人大胆地给自己认识的朋友传信,让他们赶紧过来,毕竟什么罐头啊,盐啊,棉布啊,甚至这个时候如果大胆的人还能投资一艘船,填补上原本被人占据的位置。
所以海风郡现在的商人,跟从前比起来,也就是缺少最大的沙尔特商会成员,中小商人却反而更多了,看在平民眼里,就是海风郡不减从前,至少他们不会找不到活儿干了。
在这种情况下,反对教堂改医院的人不多,敢站出来的就更少了。所以教堂顺顺当当就成了医院,当然教会再来人,就只能去旅店休息了。
这就是陆希的态度,拒绝教会的态度。
“那现在教会的人呢?”
“他们去了旅店。”
“居然没有转身就走?”陆希发起愁来,“这么看来,这还真是打算死皮赖脸了?”那还就真有点麻烦,她不能公然毫无理由地赶走教会的人,但任由他们在海风郡住下,那毫无疑问,这些人一准儿明天就要开始重新传教了。
“平民是很容易煽动的。”陆希叹气,“他们也很健忘,即使自己的亲人死去,如果教会给他们发一轮免费的东西,比如粮食和圣水什么的,他们就又会回去膜拜教会了。”只要教会舍得下血本,要挽回平民并不难,毕竟他们有基础。
而陆希这边,是不可能给平民们免费发什么好处的,她不养懒人和乞丐,他们必须劳动才能有报酬。虽然现在的劳动可以让他们获得比从前更多,更合理的报酬,但人就是对免费的东西无法抵抗吧……
海因里希抬头笑了一下:“要赶走他们还不容易吗?”
陆希发现她可能确实是被海因里希给带坏了,俗话说得好: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她居然在这个时候跟海因里希心有灵犀了:“裁判所,守夜人……”
“早晚的事。”海因里希冷笑,“你是一定要把教会驱逐在领地之外的,等教会发现你确实是下定决心不跟他们和解的时候,一定会对付你的,现在不过是预演一下罢了……”
“有道理。”陆希摸了摸下巴,“这位大主教对于我将教堂改成医院如此愤怒,派出守夜人来刺杀我,也是很正常的嘛。”
海因里希振作精神一跃而起:“我去安排。”
“那就交给你了。”陆希眼看着他转身,忽然又叫住了他,“恒星的毁灭,并不意味着一切都结束了。”
“什么?”海因里希有些诧异地转身。
“黑洞。”陆希指了指天空,“黑洞虽然会持续地蒸发,直到最后爆炸,但是在它的周围,形成了新的星系。我们那儿的研究人员认为,黑洞将物质拉在一起,最早的恒星与星系可能就是这样出现的,它们环绕着黑洞,就仿佛珍珠在砂粒周围形成一样。”
她对海因里希笑了笑:“虽然我们可能是一粒砂子,但我们是珍珠形成的基础。”
海因里希愣了一下,然后,他觉得刚才心里闷闷难受,仿佛被塞了一把砂子的地方忽然间就舒服了,仿佛那些带棱带角的砂子真的成为了光滑圆润的珍珠,不但不再刺人,还绽放出了晶莹的光彩……
随着他心情的愉悦,他也感觉到了自己魔力的动**——在上次那样的激烈战斗中晋升大魔鬼之后,他的魔力就是锐利的,仿佛出了鞘的刀剑,闪耀着锋芒,虽然对敌人的杀伤力够强,却也有些难以控制,似乎随时还会割伤自己。
这其实是魔族的常态。魔力要足够锐利才能冲破桎梏达到晋升,而在晋升之后,魔力会更加难以控制,需要花更多的时间来收束。这也是为什么越到高阶的魔族越容易疯狂,因为他们的魔力本身就是锐利到连自己都冲击的那种。力量越强,越是难以收束,就如同一颗恒星在爆发出最明亮的光芒之时,亦是对自己的毁灭开始……
相比之下,骑士与神职人员的神恩则更温和,或许突破会更困难一些,但晋级之后却更容易稳定。
海因里希当然思考过这个问题,红塔那边也曾经研究过如何能让魔力更容易控制,但是至少直到现在,并没有人给出过什么有效的方法,唯一的结论就是——与血脉有关,越是高等的血脉越难把握与控制,低等的反而更平缓一些。但与之相关的就是,低等的血脉,难以冲击高级。
所以最后,海因里希只能认为,这是魔族的特点,是神明安排给他们的结局,无法改变,亦无法拒绝。所以他才想去圣城,他想去见见神明,问一问魔族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被赐予这样的命运。
后来他遇到了陆希,他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神明,而魔族亦只不过是向另一个方向觉醒的人类罢了。
这个答案,一方面掀开了压在他肩上的关于命运的压力,但另一方面,这也意味着魔族的命运是注定的——因为这不是谁强加给他们的,而是规则规定的,就像如果是火就注定要燃烧一样。
所以海因里希就不再想这个问题了。如果生命注定如烟花一般短暂,那么就像烟花一样璀璨地绽放就好。
但是刚才他确实感觉到了,他的魔力在陆希说话的时候忽然涌动起来,但却不是尖锐到让人刺痛的激**,而是如同被什么包裹了一般的柔和起来。但这种柔和又未曾让它失去力量,仿佛经过锻打成形的精钢零件,看着光滑,质地却依然坚硬。
这难道是错觉吗?还是陆希的一句话真的有这样的力量?
是因为她给他指出了暗星龙的前路,还是心理上的愉悦,真的能对魔族的魔力有着这样的影响?
必须承认,魔族确实是一个——按陆希的说法,心理不健全的群体,生活在那样的地方,背负着被神厌弃且终将疯狂的命运,又有几个人能健康呢?海因里希自己也曾经疯狂地战斗,很难说那仅仅是为了晋级,而不是为了发泄。
那么,如果魔力是可以被和缓化的,那是不是魔族的疯狂也可以被改变呢?他应该再研究一下!
海因里希的思绪跟魔力一样起伏回**,但最终在他耳边反复回响的却是陆希的那句话,而且那句话里别的字眼儿都渐渐低下去乃至消失,只剩下了“我们”这个词,反反复复,回响不绝……
“这人是怎么回事……”琳站在门边上,正好可以看见海因里希走出门外,又穿过回廊,那脚步飘得哟,直线都不会走了,要不是没有闻到酒气,她都得怀疑海因里希喝醉了。
“小姐——”琳对海因里希有没有喝酒到底不是太关心,“您晚餐想吃点什么?”打从离开王都往海风郡赶,自家女公爵就没好好休息过,琳总觉得人又瘦了。
陆希看看窗外:“这就该吃晚餐了?其他人呢?”
“都在忙……”得,也别说女公爵了,现在就没有不忙的人,就连她这个贴身女仆,管的都不仅仅是原来那些事了。
说起来真的是……贴身女仆应该是紧跟着主人,随时注意主人的所有需求,不管是衣食住行,还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总之是主人一个眼神,贴身女仆就要马上行动起来。
结果现在呢?她一天天的,也没多少时间是留在陆希身边的。大部分时间,她得管着所有人的后勤——对的,这应该是管家的活儿,她现在大概至少算半个女管家了;而且她还得负责一些管家之外的事儿,比如说目前那个医院里没有专人负责,她就得管一管——虽然现在她管的,也就是记录一下最后那几个重症病人的情况,以及负责找人打扫罢了。
而且还有!女公爵要求她——呃,也不只是要求她,连莉斯也一样,都被要求了“学习”!
这个学习可不是指作为贴身女仆的训练,也不只是认识字,能数数,而是学习女公爵编纂的一些什么《卫生知识》、《安全知识》、《基础常识》啥啥的,学会了之后,还要教给别人!
琳觉得压力山大,自己仿佛变成了家庭教师与女管家的结合体,至于女仆的活儿反而是严重失职。
“您身边总得有人伺候……”琳忍不住说。海因里希毕竟是个男仆——呸,他现在哪里还像个男仆嘛。
“你和莉斯不是什么东西都给我准备好了吗?”陆希摆摆手,“现在能做事的人真的太少了,伯顿管家把你们挑出来,必然是因为你们聪明能干,我就指着你们赶紧学成,好独当一面,替我分忧呢。有些事忙不过来可以雇人来做,还能提供点工作岗位,挺好的。”
琳直想叹气,主人的贴身琐事,怎么可以从外头雇人呢,这哪里像贵族的样子。算了,她还是再请伯顿管家再训练几个年轻的小女仆吧,至于她自己——女公爵都说了,就指着她们赶紧学成帮她分忧,那,那她今天晚上就跟莉斯一块儿,再刷几道题吧,呜呜,真的好难啊。
陆希用晚餐的时候,在旅店里的大主教也在用晚餐。
第239节
跟守卫们争吵之后,大主教的火气降了下去,理智回笼,也重新想起了自己此行的计划,于是他忍着气没有再争吵下去,也没有硬要去教堂,而是住进了旅店。
这个旅店原先是海风郡最好的旅店,当然,兼职做那个的……因为高级,所以甚至还有可以洗澡的地方。
能做得起高级皮肉生意的,自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老板跟提尔团长的关系相当不错,所以提尔团长在退出海风郡的时候,也给他通了个信,于是老板带着几个亲信跑了,却没通知在旅店里住着的人,以及他的一些女性“雇佣人员”。
这些人在旅店之中,倒是没染上疫病,但当魔兽登岸的时候,这么大的目标可就躲不过了——陆希来的时候,旅店外面的神术阵已经全部毁掉,还有一角建筑也塌掉了,至于里面的人只剩下了一半,另一半——说起来惨不忍睹,有些人是被推出去当作了诱饵和牺牲,为了喂饱魔兽,好让它们暂缓进攻旅店。
现在,那个指挥着自己手下两个骑士侍从把旅店里的“佣人”扔出去喂魔兽的家伙,已经连同他的下人一起关进了地牢,准备择日绞死。而旅店则被收拾了一下,重操旧业,当然,皮肉生意是被禁止了的,原先在这里“工作”的女人,都恢复了自由身——鉴于老板尚未回来,这事儿就由陆希做主了——她们可以找别的工作,也可以继续在这里做服务员,就是不准再做从前的“工作”了。
所以旅店现在是个正经旅店,而且级别还是挺高的,毕竟在这儿,能用热水洗澡就是个很奢侈的事了,并且还提供沐浴水——对不起,现在提供的是香皂了。
大主教对着香皂看了一会儿,然后没有用。治疗神术里也包括清洁术,能够去除身上的污秽,包括尘土泥垢、皮脂皮屑之类,所以他不需要这种东西也行,但是显然,对一个普通旅店来说,这东西比沐浴液更实惠。
这又是那个女公爵搞出来的东西!大主教因热水而放松的心情又有些烦躁了起来,他确实没想到,这位女公爵竟然比她的父亲还要强势——要知道教会退出长云领好几年了,青石教堂还保留在那里,可是海风郡的教堂,竟然这就给改了,连十字架都拆了下来!
这不是渎神又是什么呢?这样的贵族,如果在黎明时期,早就被送上火刑架了!就是现在,裁判所也应该……
裁判所?大主教不禁沉吟了起来。也许真的可以——不,不行,女公爵自己不算什么,但她背后还有个天骑士呢。
可恨,就像埃里克·冯特这种不敬神明的人,为什么能晋升天骑士,而他一向虔诚,却始终卡在大主教的等级上不能晋升呢?难道神明会偏爱对祂不敬的人,只因为那个人有着高贵的血脉?
不不,不能对神心生怨恨——大主教连忙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深吸了口气,他现在该考虑的是明天该做什么。他带来了很多圣水,这都是卡蒂亚圣徒研究出来的,能够消除病痛的同时,还能让人心情愉悦如同沐浴神的圣光,等他把这些圣水发给海风郡的人们,一定能够挽回一部分人心。
慢慢来,他总能在海风郡站住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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