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老人不修毒功,一身医术却是超凡。他为了孙向景的安危,将毕生医道理论化入毒术之中,也真为孙向景制出了这等绝妙毒药暗器,亦如愿起了效果,叫空手接针之人吃了一个暗亏。
只是那首领之人也是经验丰富,方觉不对便收了手,毒针没有接在手中,略受了些影响也不是大碍,运功抵挡也就能够化解。他原是太玄掌教手下得力之人,无论武功心机都是一流,几次当起重任,无论是夜探长生老人山庄,还是护送圣女出行,个中处理都是十分得当。如今一时不察,着了孙向景的道,面上也是无光,更是一声暴喝,双手一抖,两柄匕首从袖管中甩出,带着内劲,比之袖箭不让分毫,朝着孙向景面门击去。
孙向景这两月来,真是痛定思痛,深悔自己练功不用心,只将一心扑在武道之上,无论内劲手法,还是毒功蛊术,俱是有了不小的进步。长生老人最是因材施教,给众人传功之时不仅考虑了武功路数,更着想了各人秉性。孙向景得传的一套内功和暗器手法,内功是为了滋养五脏,延长寿命;暗器手法却是老人考虑他懒怠秉性,专门设计,最是能短期见效的。
而杏妹一脉的毒功蛊术,除了某些高深内容,需要内力、手法和知识协调如一之外,很大一部分都是看懂就能施展的。也是苗人千年口耳相传,师徒之间关系松散,却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给师父一一教导,故而有着许多立竿见影的手段。
那头领之人甩出的匕首,虽也用了独门手段,更有毒药淬炼,寻常人要么全力避开,要么就命丧黄泉。可惜他这招今日遇见了孙向景,却是见了克星。孙向景一身手段,拳脚刀剑都不算上乘,唯独手法御毒一道,真是得了两位祖师级别人物真传。眼见匕首飞来,孙向景运气与手,以杏妹一脉秘传的内劲抵消毒药,又用长生老人教导的手法卸力接下,反手便将两把匕首原路送回,自己不曾受了点滴伤害。
那首领眼见两把匕首飞回,也用护臂挡开,心知暗器毒药难以建功,当下飞身冲向孙向景,要在拳脚上争个高下。孙向景这下算是没辙,他拳脚功夫十分一般,又是首次正面对敌,难免有些慌乱,错失了刹那时机,不及掏出锦囊中药物,便被那首领一个横扫,脸颊脖颈被其护臂打中,整个人一时横飞出去。
人脖颈之处,乃是心脉通脑所在,更有任督经络穿过,最是要害之处。寻常人被击中脖颈,无论是侧面血脉还是后脑要害,轻则头晕目眩,重则颈骨断裂。也是孙向景自有内功护身,虽被一下子打飞出去,也就血气瘀滞了一时,却不曾受了重伤。
只是临阵对敌,之争刹那先机。孙向景这一下子血气瘀滞,不过脑中昏了几息,就被那人紧追而上,痛打落水狗一般,周身上下不知吃了多少拳脚,一时也是浑身疼痛,竟是像又回到那日被众乞丐围殴情景一般,只得蜷缩在地,护住周身要害。
太玄掌教手下的能人,却是比一般乞丐厉害了许多,手段更是毒辣许多,也不顾什么道义,一拳一脚都朝着孙向景周身颅脑太阳,胸腹五脏,下身要害之处踢打而去,一时也教孙向景无从抵挡,只觉得口中铁锈味弥漫,身上有几处甚至已经生出麻木感觉,却是伤及了经脉,失了知觉。
陈风崇在阵势中远远看到这般情景,又见孙向景眼耳口鼻之中都有血迹渗出,一时急火攻心,一声怒吼,身躯四周竟隐隐有气息流转,带得阵中众人一滞。阵势一缓,陈风崇便拔腿朝孙向景方向冲去,只是几人合成阵势,自有其厉害之处,众人虽被陈风崇的气劲影响,却依旧反应过来,直送了各色兵器过去,挥舞着阻拦陈风崇的去路。
陈风崇此刻真是红了眼睛,怒吼连连,嗓子里发出了野兽一般的低哼,两手挥舞如风,腕刃将几件兵器都格挡一边,力道之大,简直要将众人手中兵刃击落。能派来围剿陈风崇的,那也是太玄教中有数的高手,众人兵刃一时被格挡,却也迅速再度挥出,朝着陈风崇周身要害砍去。
陈风崇依旧挥舞腕刃,格开几件兵器,剩下不及之处,竟用血肉之躯迎上,无视要害与否,不顾筋肉骨骼还是血脉肌腱,脖颈也好,腰腹也罢,都迎了上去,直被那些兵器砍进身躯数寸,鲜血一时喷溅而出。
众人见陈风崇这般悍不畏死,一时也是害怕,胆气为之所夺。好在一击得手,兵刃刺入血肉的真实触感却是教众人一阵心安,暗想纵是铁铸的金刚,今天也能和众人之力将其乱刀分尸与此。众人暗运劲力,只待抽回兵刃,乱刀砍死陈风崇,却觉得下手处如有千钧之重,兵刃似是被偌大磁石吸住一般,无论如何用力都难以动摇分毫。
众人一阵惊惧,顺着兵刃看去,却见陈风崇浑身浴血,上身受伤出衣料都是寸寸裂开,露出下面铁打一般的肌肉,死死吃住众人兵刃,令众人难以收回。
另外几人见状,连起手几刀过去,陈风崇却依旧不躲,任凭众人兵刃砍进身躯,被骨头挡住,随后便运起劲力,以筋肉锁住众人兵刃,叫其一时难以抽回。
一群人看着陈风崇就如十八层地狱逃出的恶鬼修罗一般,浑身嵌满兵刃,遍地流满鲜血,一双瞳孔赤红,脸上狰狞地比野兽还可怕,都是心中一凛,暗骂这人到底有没有知觉,手上不住用劲,往回拉扯兵器。
陈风崇一个暴喝,身躯旋转半周,带着一身的兵器,血珠被转力洒向四方。众人只觉得手中无尽巨力传来,顿时手里一轻,定睛看去,只见兵刃尽数脱手,全部镶嵌在陈风崇身上。
众人惊诧,一时懵在当场,却见陈风崇又是一声暴喝,周身镶嵌的兵器便如飞矢一般,朝着四面八方飞去,也不知击伤了多少人。一人眼见兵刃飞回,落在地上,连忙朝前几步,伸手就要去剑,却顿觉后脑一凉一痛,视野尽被鲜血染红,四肢百骸都充斥着金属冰冷之意,意识迅速丧失,却是被陈风崇鬼魅般窜到身后,腕刃捅穿了颅骨。
剩余众人都是满脸畏惧,口中发出喝喝声响,却是话语被卡在喉中,发不出声来,只有气息摩擦。
陈风崇此刻周身知觉尽数失去,眼前种种都模糊作一团,脑海里更是一片混沌,再想不起自己是谁,身处何处,只凭着野兽一般的本能,屠杀周围无论敌我。
也是空相大师经验丰富,无论武道还是兵法俱是一流。他早已预先考虑过战场上种种,带来的诸多少林弟子都是分作几处,每十八人成一个小罗汉阵,彼此远离,各自为战,这才避免了少林弟子被陈风崇狂性大发杀死的可能。
这边陈风崇已是红了眼睛,浑身上下无数伤口,鲜血直流,却恍若不绝,只如一只出笼饿兽一般,一步一个血脚印地,朝着意识丧失前孙向景所在位置走去。一路上无论什么阻挡,树木山石,肉身兵刃,都被他一挥腕刃,将其一撕两半,践踏而过。
又说孙向景这边,被那首领之人按住一通死手,已是觉得自己命在旦夕,脑中无数逃生手段涌起,又被一一否定,一时又痛又急,却是有些慌了手脚。
孙向景只受着周身上下不住涌来的拳脚,一时耳听破空之声传来,心知是那首领蓄力一脚,就要踢在自己小腹丹田之处。丹田原是练武人命门死穴,饶是他胆大包天,这下也吓得浑身紧缩,双眼紧闭;脑海中走马灯一般晃过师父、师娘、师姐和师兄的面孔,又忆起了杨琼的莹莹笑容,一时眼角便有泪水流出,众念皆寂,只待一死。
正当此时,孙向景忽然听见一人怒吼道:“休伤我师弟!”随即便听见棍棒破空之声,血肉碎裂之响,顿时庆幸三师兄终于来救自己,却是捡了一条性命,当即重燃生机。可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对,那一声怒吼却不是三师兄的声音。
孙向景脑海中思虑繁杂,现实里却只是转瞬。他只觉得之前殴打自己的首领再没了气息,一人窜到自己身边,慌忙将自己从地上拉起。孙向景脑中还在混沌,鼻孔里却被一股恐怖的酸臭气息充满,一时心烦欲呕,气血几乎逆流。他原是长生老人最照顾的弟子,又有师娘师姐自小百般照顾,最是干净清爽不过,身上从不曾又任何异味。如今鼻腔之中充满了似是几百年不洗澡的腐臭,孙向景只觉得眼前一黑,当下就要昏死过去。
正当意识消散之际,孙向景又觉得一只大手狠狠打在自己脸上。滑嫩细腻的脸庞被那只生满老茧,满是油污的大手一打,孙向景顿时清醒了许多,勉强睁开眼睛,却见自己躺在一个乞丐怀里,之前那首领之人已是躺在一边,胸腹之间横亘一道巨大的伤口,内脏流出,已是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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