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在你手里，是我心甘情愿。”

“轰”的一声，荀天珏的话在我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炸开了一个大坑，所有应该的、不应该的感情统统都溜了出来，占据了整个心房。

我面色自若的看着荀天珏，手指却无意识的颤抖了起来，只是一句话，却足叫我的心再也冰冷坚硬不下去了。

我与荀天珏迎面而立，寒风从耳边掠过，凌乱了我的头发，我听到自己艰涩的哑着嗓子说了一句：“何必当初。”

“当初能遇见你，是我这一生中最得意的事情，我从未后悔过，反而感激还能与你有过那么美好的过去。”荀天珏释然清朗一笑，丝毫显不出他此时的狼狈。

“过去的就已经过去了。”我惊慌失措的截住了荀天珏的话，不能再听他说下去了。

荀天珏轻叹一声，举起被绑住的双手，悉心拨开我脸上凌乱的发丝，低喃了一句：“姻儿，你瘦了。”

突然，泪水就不受控制的溢出了眼眶，我却还要自欺欺人的强装镇定。

我现在这个模样一定好笑极了，要不然为什么荀天珏的表情突然变得这么怪异，这么扭曲，这么……歇斯底里。

一瞬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而又吃惊的看着荀天珏使尽全力的推开我，然后……然后一支箭飞来就插入了他的胸前。

“姻儿，小心——”几乎是同时，我听见了荀天晔惊忧急切的喊声。他顺手抓起了身旁的刀剑残片凭着内力直直插向了始作俑者的心脏。

我的脑袋蓦地一片空白，失了魂般的愣住了。是百雨，居然是百雨，她要杀我！没想到荀天珏竟然肯舍生救我。虽然荀天晔也看见了，可无奈他离得太远，情急之下是能把矛头对准了百雨。至于百雨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可见着她的穿着打扮，所有人也就明白了，她一定是在荀天珏决定亲自出战的那天起，便乔装混进了队伍中，这些天，她陪着荀天珏生死厮杀，毫无怨言。她太爱荀天珏，爱到可以容忍他的一切，好的、不好的，

甚至是卑劣的，可唯独不能容忍的是他对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旧情复燃，念念不忘。嫉妒的女人疯狂的失去了理智，于是，这才对我起了杀意。

我看着荀天珏和百雨一个接着一个的缓缓倒下，我失控的抱头惊叫起来，我觉得我的脑袋快要爆炸了似的。

亦冰扶住荀天珏半躺在我的脚边，我看着他，在心中挣扎犹豫了许久，一咬牙还是转身跑向了百雨身边。

“百雨——”我跌坐在地上，慌乱的抱起百雨。鲜血顺着她的伤口一刻不停的流着，我不管不顾的用手拢住，可是血好多好多，滑过指缝顺着我的手腕蜿蜒而下，我无助而又绝望的抱着她，压抑的哭泣着。

百雨一边虚弱的喘气，一边努力的微笑，她拼命的抬着手把手中的金燕角弓放在我手里，费力的说道：“姐、姐，这是我们在家时你最喜爱的小弓，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想着、想着好给你留个念想。姐姐、啊，对不起，我真的、真的做了太多、太多错事，我对不起你。姐、姐，我爱天、珏，所以我不后悔、不后悔我所做的一切，就算是死，我也还是爱他。姐姐，我就要和大汗、汗妃、奇、音、君、奇合君，团聚了呢，真是想念他们，想念我们在家时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

百雨有些说不下去了，剧烈的咳出了一口血，我心痛的抬起手用衣袖擦拭着她唇边骇人的鲜血，泣不成声的对她说道：“不要说了，百雨，不要说话了，我们回去……我们回家，你不会死的，姐姐会保护你的。”

百雨仍是苍白虚弱冲我笑，她阻止了我说下去，让我继续听她说话，“姐、姐，你、你听我说，再不说就没有机会说了。这辈子我是注定要对你不起了，所以来生做牛做马也要好好报答你。姐姐，你能、你能原、谅、我做了这么多的错事吗？”

“我原谅你，我原谅你，百雨，我从来就没有恨过你啊！真的，你是我的妹妹，我怎么会恨你呢？你要好好活下去，答应我。”我说得语无伦次，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整个人狼狈极了。

“姐姐，

我累了，替我告诉天珏，我、我爱、我爱他，此生无悔！”百雨的唇边还挂着一抹浅笑，就像客西沙国的杜鹃花一样，动人心弦，可是，可是怎么就突然没了声息呢？我颤颤巍巍的伸手，小心翼翼的放在她的鼻前，然后突然在一瞬间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百雨！”

荀天晔一直默默的站在我的身后，此时才满是心疼的蹲了下来，把我圈进怀里，担忧又难过的抚着我不住颤抖的双臂。

荀天珏听见我那惊天动地的一喊，猛然间如醍醐灌顶，突然间明白过来了什么，也不顾自己肩胛处的箭伤，催着亦冰快些扶他过去。

是的，百雨射出的那一箭并没有伤及荀天珏的要害，她虽然从小跟我一起习武射箭，可毕竟只是个丫头，她自己也是偷懒不感兴趣，因此练习的不多，箭法自然不准，加上慌张和疲惫……

天晔抱着我，看着我哭，心中自责难过得一塌糊涂，只听他在我耳边闷闷的说道：“姻儿，对不起。”

荀天晔在人前向来寡言，遇事也总是很少解释，他桀骜，所以他不屑，如今却对我道了歉，虽然只是短短几个字，我心中却深深感觉到了他此时痛楚并不比我少。

我心领，只能强颜而语，“天晔，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也不用自责，这一切都是百雨咎由自取，她既然能做出今天这样的举动，她便就没有想着能再活下去。现在，她终于解脱了。”

荀天珏一字不落的把我的话听到了耳朵里，他捂着伤口，一时之间有些怔忪，他认为我可以为了荀天晔而说出这样的话，他望着这个狠心冷血又凉薄无情的我，觉得有些陌生。

我看见荀天珏纠结的目光，自嘲的弯了下唇角，他终究不是懂我的那个人，所以我不怪他。我倚着荀天晔站起身，木然的对荀天珏说道：“百雨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告诉你，她爱你，此生无悔。”

我也不知道我是出于什么目的非要告诉荀天珏这句话的，但是我看到他霎时伤心欲绝，悔恨不已时，我千疮百孔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慰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