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欲偷袭反遭暗算

开春春寒凌冽,从正月十五就下个不停的小雨,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比牛毛还细的雨丝在晨曦中飘飘****,不着痕迹就将路人的衣冠濡湿,叫棉衣贴在身上,冰冰凉磨着皮肉,湿冷滑腻,叫人心烦。

灵渊和天人师藏身在官道边的矮树林里,已经有两个时辰;到这会儿两人都已经湿透,不住朝下滴水,却是神情泰然,只默默瞧向远方。在他俩周围一里范围内,还藏着另外几个同样湿透的僧人,原是天人师座下弟子,这会儿都齐集了江南。

伸手抹了把脸,灵渊也是瞧向面无表情,近乎四大皆空的天人师,传音道:“大师那消息来处,是否准确?这会儿已经快到正午,怎还不见泥丸子过来?”

目不转睛,天人师只翕动嘴唇,轻声道:“每年岁末年尾,泥丸子都会以回乡探亲为借口,出海前往虚皇天;直到次年开春之后,才会回转华存山庄。两日前他从东海海岸登陆,算时间今日便该到此。此人与虚皇相识多年,武功远在太元子之上,,不可小觑,便曾在外景七神中称王。若要不惊动官兵,在官道上截他,便不得不花费些心思,联手伏击,一招得中才好。”

点点头,灵渊也想起去年这个时候,自己和玉书从龙虎山回转,遇上胡大夫的事情。只是没想到那个妙手仁心,医术高明,连姜映明也要尊称一声“老师”的胡大夫,竟然会是虚皇师尊座下,统领其余六神的脑神泥丸子。又看现如今天人师这般大费周章,宁可舍弃身份在雨中伏击,也不愿正面与其纠缠,就足见他武道着实高明,引人重视,平日里只怕是藏拙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才听得官道上隐约有车马响动传来,才见两三里外,一辆偌大的马车不紧不慢朝众人驶来;瞧马车上的标识,的确是华存山庄的图章,乘坐马车的人物,便是泥丸子与他的两个小童。

并无微风吹过,树林中却是隐约响起一阵窸窣之声,灵渊便晓得是一众僧人们发现了目标,一时间蠢蠢欲动,这会儿正做着最后的调整,也是向天人师传递信号。天人师默默站直了身子,却又伸手按住了灵渊的肩头,才道:“待会儿老衲先出手,你在此压阵。泥丸子的武功着实高明,老衲便不能分心护你。”

点点头,灵渊也没有争执,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这有什么作用,还不如跟赤珠一样留在萧太后身边。原是萧太后极力要求,或许也是看在他跟虚皇的情分上,有他见证,日后虚皇就更好说话些。

泥丸子的车马不多时就来到附近,才瞧着几道人影一时冲天而起,领头的摩柯迦叶直接一掌挥出,当即印在马夫的额头,直接将曾为姜映明赶车多年,也曾随他沙场上出生入死的赵师傅一掌击毙,又见富楼那和舍利弗一左一右,将拉车的两匹马也一拳打死,随即天空一黑,就有天人师那几百斤肉直接从天而降,朝那偌大的车厢一拳砸去。

顷刻间,就听得马匹嘶鸣倒毙,车厢木板寸裂,溅起一片泥浆的同时,就瞧见那失去了顶盖的车厢里一道剑影突出,紧随有一把牛毛细针,更有一只偌大的拳头当面打来,叫天人师心中猛然一肃,自忖泥丸子不曾练就三头六臂的神通,自然是车中除却他还有高手,自己这次埋伏他,就是被人算计!

常人不能在半悬空中,无处借力的情况下避开这等杀招,天人师却可以。才瞧他猛抬手挡住拳头,一挥袖格开银针,脚尖踢开那青锋宝剑,神乎其技地翻了个跟斗落在地上,抬手拦住这就要冲上前的弟子,才道:“没想到小小一辆马车,竟藏了中原武林的半壁江山!泥丸子!你勾结姜映明,笼络龙虎真人,暗算于我,该当何罪?”

才瞧着已经破碎的马车车厢里,姜映明执剑挺立,泥丸子手握银针,龙虎真人在一旁双拳紧握,三人虎视眈眈,紧盯着天人师不放,脸上都有一股子笑意,手上则酝酿着下一出杀招。

听闻天人师喊破泥丸子的身份,姜映明却是没有丝毫表情,显然是早就晓得这个消息,便坐实了泥丸子与他勾结的事实,便是虚皇降临此间,也救不得他的性命。才听姜映明缓缓开口,声音清朗,道:“我朝陛下曾降下执意,驱逐你这西域妖僧,永世不许你踏足中原一步。现如今你拦路袭杀朝廷大员,触怒天威,便是死罪难逃。此刻你若束手就擒,我便将你绳捆索绑,交给王法处置;若是负隅顽抗,就别怪我手下无情,纵是你西域国师之尊,今日也得命丧于此!”

天人师这会儿其实并不太着急,左右偷袭不成便当面强杀就是。面前这三人联手,本身也留不住他,才听他低诵佛号,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现世现报,何等来生?泥丸子背叛通敌,姜映明夺我经书,老衲今日有仇报仇,也不与你争执。当日法船之前,你三家掌门围攻我也不曾得手;现如今少了个轩辕鸿,多了个泥丸子,难道就能胜我?”

此言一出,姜映明便是一愣,才晓得那日被奇门阵势困住,梦中经历的一切原本乃是现实,自己等人确曾与天人师动手,才叫他心中一惊就觉大事不好,隐约晓得自己错过了要紧的东西,转头瞧一旁的龙虎真人,也是与他一般无二地惊讶。

只在这一瞬间,天人师便是悍然出手,猛朝前探身就是伸手抓向泥丸子,原本肥胖短粗的手臂似乎无限延长,隔着几丈地就要将泥丸子摄拿在手中。这乃是隔空摄物的最高境界,姜映明在场也反应迟缓难援,只得举剑朝天人师的手臂削去,与龙虎真人一前一后出招对其下手。

却是那一日发生的情况,这会儿又自重演,才见天人师不动不摇,不闪不避,周身真气鼓**,莫名其妙就将两人的招式挡开,只一味抓向泥丸子,两旁边更有僧人抢步向上。

一时间,八个人十六只手同时向姜映明和龙虎真人袭来,被天人师带偏的他俩顿时落入包围之中,才被摩柯迦叶、阿难陀、舍利弗、富楼那、须菩提、目犍连、阿那律和迦旃延八人一时围攻,就惊觉这八人武功有强有弱,出手有快有慢,最强的摩柯迦叶能与姜映明相持,最弱的阿难陀甚至当不住他一剑,却是八人联手,自成阵势,强弱结合,快慢相得,浑如一体,便是威力大增,宛如泥潭一般,便将两位高手陷住。

到这会儿,姜映明才晓得为何同样是天人师的弟子,摩柯迦叶和阿难陀会有那么大的差距,便是这一切都是天人师有意为之,平衡了弟子的强弱后为他们编排阵势,八名强弱不同的弟子,联手就不弱于八名顶尖高手,更是强弱平衡间,阵势严丝合缝,不留一点空隙。

结成战阵,并不是阵中众人的武功越高越好;一座战阵本身,寻求的乃是平衡与严谨。八名一般无二的高手,要维持战阵的平衡,就只能结成死板的对称阵型,才能使战阵中的力量不至于出现偏颇;而八名强弱不一的武者,却能跟灵活些,凭借着彼此间的默契,有更多地变招暗藏。正如九宫八卦,头轻脚重而整体平衡,天人师编排的战阵,也取了这不平之平,就变化更多,更难攻破。

这会儿在姜映明的眼里,似乎有一朵八瓣紫莲在面前盛开,才是这八名紫衣僧人穿插挪移,变化莫测,叫他手中长剑不知朝那边刺,也使他不晓得该朝着力防备那边来的攻击,一时间只得舞剑护住自身,寻不得出手的机会。龙虎真人也与他一般,手忙脚乱中找不到战阵重心所在,前后左右都有各种招式攻来,真叫他见识了双拳难敌四手,便也着实无法。

天人师在不管这两人,只一门心思朝泥丸子的前额抓去,才见他神态淡定,不急不忙,冷笑一声,缓缓开口,道:“天人师,你敢对我下手,就不怕我师尊,事后找你麻烦?”

手上不停,天人师也是放生暴喝,才道:“老衲奉无极无生老母口谕,诛杀你这无信无义的叛徒。纵是虚皇亲临此间,也不得干涉老衲分毫!泥丸子,你背叛师门,难逃天数,这条性命,就由老衲收下了!”

一声叹息响起,就见泥丸子的身影原地消失,从天人师这搜天索地,囊括乾坤的一掌中脱逃,直如鬼魅一般扭曲着身形在靠后两丈处站稳,反手洒出一把牛毛细针,同时眼中异样光华流转,凝视着天人师的双眸,口中便道:“萧罗睺,老夫痴长你几岁,就多练了几年功夫;你从哪得来的信心,认为自己是我的对手?”

牛毛细针原本算不得什么,泥丸子眼中的神光却叫天人师胆寒,才逼得他不得不退出丈许,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就是开口,惊诧道:“你!你偷学了《开天宝卷》,还领悟了其中精髓?普天下除却虚皇之外,竟还有第二人,能够领悟这门武功!”

微微一笑,泥丸子显露出平常的慈悲神情,才道:“怪就怪虚皇师尊关心太过,为了灵渊才传了宝卷精要给我。兄弟情深,倒叫我这外人得了好处,今日此地,就是你萧罗睺葬身之处!”

话音未落,泥丸子的身形就在天人师眼中暴涨,顷刻间化作脚踏玄黄,手握寰宇的神祈一般,一抬手就朝天人师面门打来,看样子要将他碾碎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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