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一个人的时候，无心睡眠，天亮得越来越早，李仁川跑完步回来才6：30。

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在快递柜前面，踮着脚，费力地去够最顶层格子里的东西，却差了那么一点。

章楚楚踮得脚疼，手也在柜子上磕出了红痕，无奈还是拿不到包裹，正准备去找块石头的时候，一只手伸过她的头顶，轻轻松松将快递拿了出来。

“谢谢……李总。”

“章楚楚，你怎么黑了这么多？去哪里了？”李仁川看着章楚楚好奇地问，几天不见，黑了好几度。

章楚楚也没想到，回来碰到的第一个人，竟是李仁川。

章楚楚有些局促，低声道，“我去埃及了。”

李仁川以为自己听错了，“哪里？”

“埃及。”章楚楚声音仍然很低，像犯错的学生，“我想去看看埃及棉生长的地方。看看GIZA70和GIZA45生长的地方有什么不一样，才让它们有了区别。”

李仁川怔住，有什么东西堵在心中，无法说出来，触到章楚楚的眼神，半晌，说了一句，“有钱人啊。”去看埃及棉花生长的地方，之前那件事到底给她带来了多大的阴影？而她又需要多大的勇气才敢去直面。

“拼团很便宜的。”章楚楚笑了笑，想到了什么，“李总，我给你带了礼物。”

回到家，她打开箱子，拿出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装得严严实实的——木乃伊工艺品递给李仁川，“别嫌弃它小，本来想买大的，箱子装不下。”

李仁川额头青筋直跳，真是一个别致的礼物，“谢谢。”

“我觉得木乃伊的衣服挺好看的。”章楚楚笑呵呵地道，“咱们公司可以参考一下，做这样的款式。”

“一个人去那么远，不怕？”

“怕啊！经过战区上空的时候，怕飞机被一炮轰下去，我就挂了。我担心舅舅舅妈还有表姐伤心，又开心真挂了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人就是这么矛盾。”

她说得风轻云淡，李仁川心里却像被什么紧紧揪住，如果这是他的妹妹，他该有多心疼。

“中午别乱跑，请你吃饭。”

“今天不行，约了凯文老师。李总，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李仁川额前青筋跳得更厉害了，凯文，一回来就找凯文……

章楚楚在凯文面前是抬不起头来的，将带给他和苏可儿的礼物递过去，就无措地低下头，她愧对他。

“楚楚，你怎么了？”凯文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凯文老师……”章楚楚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期望，没有守住你的东西，还……还弄砸了。”

凯文却毫不在意地笑笑，“我不怪你，是我害了你。我明知道会发生什么，也知道你不可能阻止仁川，是我做错了。听仁川说，你去了埃及，去了埃及棉生长的地方？”

“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说。”章楚楚低声嘟囔，“我就想看看，这两个东西为什么会有区别，害得我们这么惨。”

“还是放不下是吧？”凯文笑笑，“去看了有什么收获？”

“没有。”这才是她闷闷不乐的原因。

“楚楚，你知道我前段时间去哪里了吗？”不等她发问，凯文自顾道，“我去治病了，轻度抑郁。”

章楚楚震惊，脑中空白了一瞬，怔怔地望着凯文，不敢相信，凯文这么乐观的人，竟然有抑郁症？

“其实，我没有别人想的那么优秀，来朝晖也不是衣锦还乡，我是在欧洲秀场失败，在那边混不下去了才回国的。”

“凯文老师……”

“那场高端秀是我和一个人打的赌，谁输了，谁滚出欧洲设计师圈。我精心准备了一年，我以为我可以一夜之间享誉服装界，沾沾自喜得意洋洋，完全不把以前是我手下败将的对手放在眼里，结果……我败得一塌糊涂，败给了我一直看不起的对手。现在回过头去看，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是飘了，那场秀确实很烂。这次我除了治病，和你一样，去了自己跌倒的地方，去了那个秀场。想通了，病也就好了，接受不完美的自己，接受不堪回首的过去，别为难自己。”

听君一席话，如释重负般，章楚楚终于露出了笑容，“凯文老师，谢谢你。但是，给朝晖造成了那么大的损失，我不知道怎么弥补。”

“你太小看李总了，这点事还难不到他，通过运作，朝晖已经回了本。”

“真的？”闻言，章楚楚才真正如释重负，“那就好。”

“你不必这么重的包袱，开公司本来就有亏有赚，预知风险与抵抗风险，是公司必备的实力。换句话说，每做一单生意，仁川都会有亏损的防备。”

话虽如此，她还是很愧疚，但总算已经解决了，“凯文老师，你的身体……”

“别担心，已经好了。”

回家的路上，章楚楚一身轻松，金浩和凯文说得对，只有直面错误，内心才能得到解救。第二天，她就回公司上班了。

新一周例会，凯文回归了，章楚楚是主管，也算管理人员，有资格参加管理层的例会。不过这个例会更像批判会。

章楚楚先做了自我检讨，轮到李敏霞讲话时，也提到了武汉工厂事故。

“刚才楚楚提到以后一定改正，将功补过，比起检讨错误，我更想知道你打算怎样将功补过？要具体的，可实施的计划。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是啊，”陈耀宗跟着道，“别谈虚的，要实际的，怎么弥补这次的损失？我倒是第一次见犯了这么大的错误还有心情休假的。”陈耀宗说出了大多数人的心声，听他直接说出来，引起了极度舒适。

“两位别急，楚楚定是有了详细的计划才会提出来的，”周潇笑着道，满怀期待地看着章楚楚，“楚楚说说吧，也好让大家都放心。”

“我……”章楚楚看了看李仁川，见他点头，才道，“我这段时间去了一趟埃及，去看了埃及棉生长的地方，或许是运气好，搭上了一条线，以后，我们也许可以直接从原产地供货商进口埃及棉，不必再依赖面料商和其他服装加工厂。当然，我不擅长商务谈判，具体的业务，还需要领导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