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后方的门被打开了,原本嘈杂的法庭,突然安静下来,律师、顾问,以及旁听席上的人也都站了起来。法官、市长、行政司法官,还有各级市政执法人员依次走了进来,他们的面孔仿佛栩栩如生的画像,既华贵又严肃,让人望而生畏。提讯书记官的座位在讲台下方,这时律师们正以手指拨弄着简报;当法官坐下来之后,全体人员才跟着坐了下来。随即,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被告席。
几分钟之后,一位狱卒押解着诺柏.霍比出现在了被告席上,他整个人显得非常憔悴,但是神情仍然沉着、稳重。他睁大眼睛环顾着四周,有一瞬间,他的目光停留在坐在律师后方的朋友们身上,他的脸上因此而浮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很快,他将目光转移了,从那一刻开始,整个审判过程他再也没有看向我们这边。
提讯书记官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起诉书对着被告人念道:“诺柏.霍比,有人指正你于3月9日或者10日,蓄意盗取了归约翰.霍比所有的钻石一包。你承认吗?”
“不。”诺柏简洁地回答道。
获得被告的回答之后,书记官继续说道:“下面念到的这些人,将成为考核你的陪审员。他们会一一在《圣经》面前宣誓,如果有你反对的人,那么必须在他们宣誓前提出来。这样你的意愿才会被充分地尊重。”
诺柏对书记官这番力道十足的说明鞠躬致谢;接着,陪审员们开始宣誓了,律师们打开了档案袋;这时,法官正愉悦地与一位身穿华丽毛皮外袍,颈戴精致项链的官员交谈着。
对第一次亲临法庭现场的人而言,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奇特,就仿佛介于宗教仪式与戏剧之间一样,一半是庄严,一半是诙谐。书记官的声音在半压抑的人声之上回响,他以规律的间隔叫着陪审员成员的名字,被点到名字的人便起身接过身穿黑袍、浑身充满僧侣气质的法庭助理呈上来的《圣经》。然后,助理的声音弥漫了整个现场,他的声音像是在吟诵诗歌般充满了韵律。
“塞伦.史布森!”
这位表情漠然的工人阶级起身拿起了《圣经》,双眼直直地看着法庭助理,而助理则以庄严的声调朗诵道:“你要分清善恶,在万王之王与被告之间作出真实的判决。你要以为被告负责任的态度,依据证据作出明确的决定。上帝会帮助你的!”
“詹姆森.比伯!”
当这位成员站起来的时候,助理向他递上了《圣经》,接着,那单调、庄严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要分清善恶,在万王之王与被告之间……”
“真讨厌,再这么啰唆地唱下去的话,我看我要大声尖叫了!”朱丽叶在我的耳边低声说道,“真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能一起宣誓,一次把事情做完不好吗?”
“没办法,这就是规矩。”我倒是很平静,“再忍耐一会儿吧!还剩两个人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人?会不会对我没有耐心,讨厌我?
可是,我真的好害怕,现在的气氛让我觉得很恐怖。”
“不会的,千万不要泄气。相信桑戴克医师的证据吧!”我安慰着她,“但是,你一定要有心理准备,在桑戴克没有发言之前,所有的证据对诺柏都很不利。”
“我会的,我会尽量让自己平静的。”她很乖巧地回应我,“但是,我还是很害怕。”
当陪审员的宣誓全部结束以后,书记官再次一一唱名,而助理则一一响应。接着,助理以庄严的声调向现场听众宣告:“如果有人可以告知万王之王的法官、律师或者警察,这起背信弃义的偷窃罪行以及任何不正当的行为是由他所做,那么请上前接受审问;因为被告正在被告席上等候法律的判决。”
助理的宣言让现场寂静下来。不久,提讯书记官转身对陪审员讲述道:“各位陪审员,被告席上的那名罪犯名为诺柏.霍比,他被指认于3月9日或者10日,蓄意盗取了归约翰.霍比所有的钻石一包;但是,对于这项指控,他并不承认。你们的任务以及职责,就是依靠证据来评判他到底有罪或者无罪。”
说完这些之后他便坐下了。此时,老法官用他那深陷的眼睛,从镶着金边的夹鼻眼镜上方看着诺柏,不一会儿,他将目光转向坐在右端的律师身上,点头轻轻示意他。
于是,律师起身谢礼。这是我第一次清楚地看见控方律师——海迪.普勒。他的身材虽然很高大,气质也算优雅,但是他的样貌并不出众,可以说基本上没有什么魅力。假发垂在他的肩膀上,长袍歪扭在一边,夹鼻眼镜在他的鼻梁上像是随时会掉下来一样。
“各位尊敬的陪审员,我向你们汇报的这个案件,在法庭上已经司空见惯了。”他的吐字非常清晰,但声音并不悦耳,“在这起案件中,我们将见识到一份全心全意的信赖,是怎样遭受背叛的;因为可耻的欲望,让一份无私的善意遭受了沉重的打击,让自己从此告别了高尚的生活。现在我来陈述本案的真相:案件的控方霍比先生是一位冶金业者,同时还是一位贵重金属贸易商,他非常讨厌现在扮演的这个角色。霍比先生的两位兄长去世之后,他们的孩子就由他来照顾,其中一位名叫华科.霍比,另一位就是被告席上的诺柏.霍比。他们俩都在霍比先生的公司工作,职务非常重要,可以算是霍比先生的亲信;另外,当霍比先生退休之后,这份事业也将由他们二人继承。
“3月9日的傍晚,一位客户交给霍比先生一包钻石,告诉他让他负责转交给顾客。我就不再去重复那些无谓的转交钻石的细节了,总之,那包价值三万英镑的钻石由霍比先生完好无损地放在了保险柜中,他还在上面附了一张从备忘录上撕下的用铅笔写着字的纸;锁好保险柜之后,霍比先生便带着钥匙回到了家里。
“但是第二天早晨,当他打开保险柜的时候,那包钻石已经不见了;只有那张纸掉落在了保险柜的底层,霍比先生将它拿起来一看,发现纸上面沾着血迹,而且还有一个清晰可见的血拇指印。于是,他立刻锁上了保险柜,通知了警方。接到报案之后,桑吉森——一位智慧过人的探员,首先去到现场做了初步检验;其中的细节我就不多说了,这一切都会出现在证词里,我只想告诉各位,经检验,那张纸上的指纹,是被告诺柏.霍比所有。”
说完这些,他向上推了推即将滑落的夹鼻眼镜,然后拉了拉长袍,同时观察了陪审员一番,大概想知道他们对自己的印象吧!
这时,华科.霍比悄悄走进了法庭,他坐在了我们坐着的长凳一头,接着,米勒督察也进来了,坐在了对面的长凳上。
此时,海迪.普勒先生的声音再次响起。
“下面请我的第一位证人,约翰.霍比。”
霍比先生走上了证人席,他的表情显得极其不安,又很激动。助理将《圣经》递给了他,开始念道:“你要善加验证,在万王之王与被告席上的犯人之间,作出真实判决。你要为被告负起责任,根据证据作出正确的决定。上帝助你!”
霍比先生亲吻《圣经》之后,用悲悯的眼神看了诺柏一眼,接着将视线转移到律师身上。
“你就是约翰.霍比?”海迪先生问道。
“是的。”
“圣玛利安斯的那个工厂是你的?”
“是的,我虽然是贵重金属交易商,但是,我经营的工厂却是以测试并精制黄金或者银为主。”
“还记得3月9日发生的事情吗?”
“是的,记得。我让我的侄子诺柏,以亲信代理人的身份去艾蜜娜古堡号将钻石带了回来。我原本打算将钻石放入银行的,但是,当诺柏回来的时候,银行已经关门了,所以我只好将钻石放入了我的保险柜里。在这里,我必须说明一下,被告人并不需要承担运送延误的责任。”
“让你来这里,并不是让你为被告辩护的。”海迪先生强调,“下面,请你回答我的问题。当你将钻石放入保险柜的时候还有别人在场吗?”
“没有,除了我自己。”
“我并没有问你有没有在场。”海迪先生说道(这时,旁听席上传来一阵微微的笑声,法官也微笑着),“当时你都做了些什么?”
“我用铅笔在备忘录上写道:‘3月9日下午7点3分由诺柏送来。’还签上了我名字的缩写,然后我将它撕下来放在了包裹上面,锁上保险柜就离开了。”
“立刻离开工厂的吗?”
“是的,立刻。因为诺柏正在办公室等我。”
“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不要管被告在哪里。你将保险柜钥匙带走了吗?”
“是的。”
“当你再次打开保险柜是什么时候?”
“第二天早上十点。”
“当时保险柜是打开的还是锁上的?”
“锁着的.”
“除了包裹不见了以外,还发现异常的地方吗?”
“没有。”
“那么,在这段时间内钥匙一直都在你身上吗?”
“是的。我一直随身带着。”
“保险柜的钥匙有没有复制品呢?”
“没有,就这一个。”
“你将保险柜的钥匙交给过别人吗?”
“当我外出的时候,我习惯把钥匙交给我的侄子们保管,这要看当时的事情是由谁负责。”
“还给过其他人吗?”
“没有。”
“那张纸是怎么回事?”
“那张我从备忘录上撕下来的纸掉在了保险柜的底层,我捡起来一看,上面有一些血迹,还有一个血拇指印。当时那张纸条的正面朝着下方。”
“接着你做了什么?”
“我锁上了保险柜,然后通知了警方。”
“你与被告认识多久了?”
“他是我大哥的儿子,我是看着他长大的。”
“你能不能肯定地回答我:他擅长用左手还是用右手?”
“他的两只手都非常灵活,但是更喜欢用左手。”
“这是一个很特别的特征。霍比先生,你确定钻石真的不见了吗?”
“是的,我检查了整个保险柜,警方也检查了一遍。毫无疑问,钻石真的不见了。”
“警方想要捺取你那两位侄子的指纹时,你反对了?”
“是的。”
“为什么?”
“我不想让侄子们受到这种耻辱;另外,我也没有这个权利这样做。”
“你怀疑过他们当中某一个人吗?”
“没有,我没有怀疑任何人。”
“请你看看这张纸,”海迪先生一边说着一边将纸递给了他,“然后告诉我们你是否认得它?”
霍比先生看了一会儿之后,说道:“这就是我放在保险柜的那张纸。”
“为什么?”
“因为上面是我亲手写的字,还有我名字的缩写。”
“你确定这就是从备忘录上撕下来的,放在钻石包裹上的纸吗?”
“是的,我确定。”
“当你将它放进去的时候,上面有没有血迹或者指印?”
“没有。”
“会不会有这类的痕迹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写完之后我就将它撕下来放了进去。”
“很好,我问完了。”
海迪.普勒回座,安萨塔站起来问道:“霍比先生,你说你是看着被告长大的,请告诉我们,在你眼里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一直都觉得他是一个品格高尚的年轻人,既诚实又真诚,而且荣誉感很强,在我眼里他值得信赖。和他相处的日子里,我发现他从来没有做过背信弃义或者违背原则的事情。”
“现在你还是这样认为吗?”
“是的,我的看法从未改变过。”
“那么他的生活习性怎样?很奢侈、浪费吗?”
“不,他的生活很简单,而且很简朴。”
“他有没有进行过赌博或者从事过投机的事情?”
“没有,从来没有。”
“那你觉得他缺钱花吗?”
“不觉得,除了薪水之外,他还有一些私人的收入,他从来不乱花一分钱。因为我的经纪人有时会帮他安排存款,所以我很了解他在这一方面的事情。”
“除了指印以外,还有什么状况让你觉得钻石是由被告窃走的?”
“没有。”
安萨塔先生结束了问话,霍比先生满头大汗地离开了证人席;接着证人桑吉森探员上场了。他踏着矫健的步伐走了上来,用敏锐的眼神看着控方律师。
照例进行了宣誓,然后海迪先生开始问道:“桑吉森探员,你还记得3月10日早晨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记得。早上10点23分,我接到霍比先生的通知,说圣玛利安斯的工厂发生了盗窃案。我很着急,在10点30分的时候就抵达了工厂。在那里,我看见了约翰.霍比先生,他告诉我有人从他的保险柜里偷走了一包钻石。我们检查了保险柜,并没有发现被强行撬开的痕迹,一切都完好无损;但是在保险柜下面,我看见两大滴血,还有一张纸,上面用铅笔写上了字,那张纸上不但有血渍,而且还有一个用血盖上去的拇指印。”
“是这张纸吗?”律师递给证人一张纸片。
“是。”他迅速地瞄了一眼回答道。
“那么,接下来你怎么做的?”
“我将这件事情告知了苏格兰犯罪侦查部主任,然后回到了局里;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这起案件。”
海迪先生坐下之后,法官看了安萨塔一眼。
“请你告诉我们,”安萨塔站起来问道,“当你看见那两滴血迹的时候,它是凝固的还是湿的?”
“我并没有去碰它,但是看起来是湿的。我已经将它留给专家检验了。”
接着,另一位证人——犯罪侦查部的毕斯警官,威风凛凛地走上了证人席,宣誓之后,便开始说起他的证词来。从他那流利的语句中,可以看出他是有备而来的,虽然带着一个笔记本,但是并没有翻看它,显然他已经将一切都背下来了。
“3月12日中午12点8分,上级派我到圣玛利安斯调查一起盗窃案。当时,桑吉森探员已经将报告交给我了,所以在前往工厂的途中我一直在阅读它。12点半我来到了工厂,仔细检查保险柜之后,我发现它的外表并没有任何损伤的痕迹,经过测试证明每一个锁都是好的,而且也没有丝毫被撬过的痕迹。在保险柜的底部我看见了两滴很大的深色**,经过检验我确定那是血;另外,在柜底还发现了一个被烧过的火把头儿,当我检查地板的时候,在保险柜附近找到一根用过的火把,但是火把头已经没有了。除此之外,还有一张从备忘录上撕下来的纸片,上面有两滴血迹,一个血迹的拇指印,另外,纸上还用铅笔写着‘3月9日下午7点3分由诺柏送来。J.H.’除了这些痕迹外,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我还询问了看守房门的人,但是没有得到有用的资料。回到总部以后,我递交了报告,并将那张纸片交给了督察。”
“是这张纸吗?”律师再次将那张纸片递了上去。
“是的,就是它。”
“接着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下午,指纹部的西德尔先生告诉我,他已经查过局里的全部档案了,但是没有找到相符的指纹,他建议我让我取得所有嫌疑人的指纹;另外,他给了我一张放大的指纹图让我作参考。于是,我再次来到了圣玛利安斯,与霍比先生商议让我捺取公司内所有员工的指纹,包括他的侄子。但是,他拒绝了我的请求,在他看来指纹这种事情是信不过的,而且他认为公司内没有任何人会做这种事情。当我问他,要不要让他那两个侄子捺取指纹的时候,他也拒绝了。”
“当时你有没有怀疑过他那两个侄子?”
“当然,在我看来他们两位都有可能这样做。因为,保险柜并没有被破坏,显然是用钥匙打开的,而那两位都曾保管过钥匙,完全有可能去复制一把。”
“的确是这样。”
“我曾多次拜访过霍比先生,告诉他要想保住侄子的名誉,就必须同意捺取他们的指纹,可惜每次都被他拒绝了;但是据我所知,那两位侄子倒挺乐意这么做的。后来我找到了霍比太太,我想也许她会帮助我拿到他们俩的指纹。当我告诉她我的请求之后,她说她立刻就能帮助他们洗刷嫌疑,因为她将全家的指纹都搜集在了指纹模里。”
“什么是指纹模?”法官好奇地问道。
安萨塔拿着一本红色封皮的笔记本站了起来。
“法官大人,就是这样一个笔记本,”他回答道,“里面这些指纹就是所有亲友的指纹。”
他将笔记本呈交给法官,法官小心翼翼地翻看着,然后对证人点了点头。
“是的,她的确是这么说的;接着,她就从抽屉里拿出了这本红色封皮的笔记本给我,我翻看了一下,里面是全家人的指印,还包括几个朋友的。”
“是这本吗?”法官将笔记本传给证人问道。
警官一页一页翻看着,直到看见一个他认识的指纹之后,才开口说道:“是的,就是这本。霍比太太给我的这本指纹模里还包括那两位侄子的;当时我的身上正好带着西德尔先生给我的指纹图,我对比之后发现,诺柏的左拇指印跟参考图一模一样。”
“后来你是怎么处理的?”
“我告诉霍比太太我要将指纹模带回警局,好让指纹部主任检验,她同意了。当时我并不打算把我的发现告诉霍比太太,可是,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霍比先生回来了;当他质问我为什么要带走指纹模时,我只好将我的发现告诉他了。听完之后,他非常震惊,甚至可以说是惊恐,他原本希望我立刻将指纹模归还他,不再追究这件事,打算独自承担所有损失的时候,我警告他,他的行为是不正当的,不能这么做。而霍比太太也因此悲痛不已,她认为是自己的指纹模将侄子卷入这起盗窃案的。最后,我跟她说,只要可以以其他方式获取诺柏的指纹,我就立刻将指纹模归还给她。
“于是我将指纹模带回警场交给了西德尔先生,经过检验,诺柏.霍比的指纹的确与保险柜中的一致。因此,我立刻申请授权逮捕诺柏.霍比,并于第二天早晨执行了任务。我告诉诺柏自己对霍比太太有过承诺,所以他同意捺留指印,归还其婶婶的指纹模,不用成为证物出现在法庭上。”
“但是这个笔记本为什么还是出现在这里了?”法官很好奇。
“法官,这是辩方的证物。”海迪.普勒先生回答。
“我明白了,”法官点了点头,“这就叫做‘以毒攻毒’,没准指纹模会变成解药呢!接着发生了什么?”
“当我逮捕他的时候,宣读了声明,当时犯人这样回答:‘我是清白的,我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控方律师结束了提问,安萨塔起身用愉悦的声音问道:“你刚刚说在保险柜下面发现的两滴深色**是血,那么你是以什么方法去确认的呢?”
“我将**取了一点放在白纸上,从外观和色泽上看跟血很像。”
“也就是说,你们并没有用显微镜或者其他方式检验过?”
“据我所知,应该没有。”
“你确定它是液态吗?”
“是的,呈**状态。”
“你把它放在纸上之后,看起来怎样?”
“有着血液的颜色,很浓稠。”
安萨塔坐了下来,书记官叫响了下一位证人的名字——法兰西斯.塞蒙,这是一位年长的男子。
“你是圣玛利安斯工厂的门卫吗?”海迪先生问道。
“是的。”
“3月9日那天晚上有没有发现异常的情况?”
“没有。”
“那天你有没有照常巡视过?”
“当然。那天晚上我巡视了很多次,其余时间一直待在私人办公室后方的小房间里。”
“10号早晨,是谁最先来到工厂的?”
“诺柏先生,他大概提早到了二十分钟。”
“他去了哪里?”
“私人办公室,是我给他开的门;在那里待了好一会儿才去了实验室,几分钟之后,霍比先生就来了。”
“第二个到的人是谁?”
“霍比先生啊!接着是华科先生。”
海迪先生回到了座位上,安萨塔站起来问道:“9号晚上最后离开的人是谁?”
“这个我无法确定。”
“为什么?”
“当时,我要给修瑞契的一家公司送包裹和一张纸过去,当我离开的时候,华科先生还在私人办公室里,汤姆斯.霍克在旁边的办公室里;我回来之后,他们都已经离开了。”
“大门有没有上锁?”
“有。”
“霍克有没有大门的钥匙?”
“没有,只有霍比先生、他的两位侄子和我有钥匙。”
“你离开了多长时间?”
“四十五分钟左右。”
“纸和包裹是谁给你的?”
“华科.霍比先生。”
“是什么时候给你的?”
“出发前。他交给我之后就让我立即动身,不然怕那地方会关门。”
“那么,真的关门了吗?”
“是的,当我到达的时候,已经关门了,所有的人都走了。”
安萨塔不再发问了,证人也如释重负一般离开了证人席。接着,书记官又叫道:“贺瑞.詹姆斯.西德尔。”
西德尔先生从控方律师的座旁站了起来,走上了证人席;海迪先生用手推了推眼镜,接着翻看了一页简报,又用严肃的眼神看了看陪审员,这才说道:“西德尔先生,你在苏格兰场的指纹部工作吗?”
“是,我担任指纹部助理主任。”
“你的主要职责是什么?”
“检验、核对罪犯与疑犯的指纹;并将所有指纹根据特征分类管理方便以后参考。”
“你接触、检验过很多指纹吧?”
“当然。差不多有数千个指纹吧!为了寻找证据几乎对所有的指纹都做过仔细的研究。”
“西德尔先生,请你看看这个,以前见过它吗?”说着,海迪先生让助理将那张致命的纸递给他。
“见过,有人曾在3月10日那天,将它送到我的办公室让我检验。”
“请你告诉我有关这个指印的所有事情。”
“它是被告席上诺柏.霍比的左拇指印。”
“确定吗?”
“是的,确定。”
“你能发誓吗?这张纸上的指印的确是被告造成的?”
“我发誓。”
“会不会是其他人故意仿造的?”
“不会,绝对不可能。”
这时,朱丽叶将她那颤抖的手放在了我的手上,我看了看她,她的脸色苍白,已经没有一丝血气了。我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对她耳语道:“不要害怕,勇敢一点儿!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啊!至少到现在为止,并没有任何意外。”
“谢谢你。”一丝微笑出现在她的脸庞,她低语着,“我会的,我会让自己更勇敢些;但是,这真的很可怕。”
海迪先生的声音再次响起:“在你看来,这个拇指印是毋庸置疑的?”
“是的,我确定。”西德尔的态度很坚决。
“你能不能尽量简单明了地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这样认为?”
“这个拇指印是我亲自捺取的,当时我告诉被告,这个指印会用来当证据指控他,但是他仍然很愿意配合我;随后,我就将他的指纹与纸上的印痕作了对比,整个过程,我非常谨慎,采取的方法也是最为大家所认可的——点对点的检验方法,最终发现这两个指纹的确是同一个人的。
“目前已经有精确的计算证实,不同人的同一根指头,相同率为六十四亿分之一;全人类的总人口数为十六亿;所以,任何一个人,在茫茫人海中与另一个人的指纹相同率也是六十四亿分之一。这个结论,我也曾亲自验证过。
“我很赞同一位专家说过的话,他说确认两个指纹是否出自同一个人,不需要任何佐证,就能清晰地分辨出来。
“这种推算应用于指头正常的人;但是,这个指纹非同寻常,因为可以清晰地看见有一个很深的直线伤痕,应该是以前留下的伤口。因此,这个额外的特征,足以证明是被告的。因此,当我检验指纹的时候,不但要考虑‘六十四亿分之一’,还要考虑这两个指纹所存在的那一道形状完全相同的伤痕,以及伤痕的位置、角度,以及与指纹交集产生的不连续性。等我将这两组分析结合之后,产生的终极概率为四千兆分之一,在这样的概率下是不可能发生这种巧合的。”
海迪.普勒拿下眼镜,凝视着陪审员,好像是在问他们:“朋友,你们觉得怎样呢?”随后,他坐了下来,面带胜利的微笑看着安萨塔和桑戴克。
法官见辩方律师不再发问,便主动问道:“要不要诘问控方证人?”
“不用了,法官。”安萨塔回答。
海迪.普勒听到他的回答,再次注视着辩方律师,他那红红的脸上挂出满意的微笑;那微笑也同样出现在证人西德尔的脸上。我转过头看了看桑戴克,似乎在他静默的脸上也捕捉到一丝笑意。
“贺比特.约翰.勒斯!”
这是一位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当他带着他那严肃、敏感的神情走上证人席的时候,海迪先生再次站了起来。
“勒斯先生是指纹部的助理主任吧?”
“是的。”
“有没有听见刚刚那位证人的证词?”
“听了。”
“你同意他的证词吗?”
“当然,完全同意。我已经准备好发誓了,纸上的指纹的确是诺柏.霍比的指纹。”
“你确定吗?”
“是的,我确定。”
海迪先生再次看了看陪审员,然后回到了座位上;而安萨塔仍然一语不发,只是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了起来。
“控方还有证人吗?”法官问道。
“没有了,法官。我们到此为止。”海迪先生回答。
这时,安萨塔起身说道:“法官,我有证人。”
法官点了点头,拿起笔写了起来。安萨塔则在一边说起了一段简约的开场白:“法官,各位陪审员,我不想浪费时间作没有必要的抗辩,我希望可以立刻开始我方证人的采证工作。”
接着,整个法庭一片寂静,一两分钟的沉默之后,出现了翻动纸张,以及沙沙写字的声音。朱丽叶面色苍白地再次低语道:“真的好可怕!之前那个证人的证词那么有力,我们要拿什么去反驳呢?我已经绝望了。可怜的诺柏,他输定了!里维斯医师,他不会有机会了。”
“难道你相信他有罪?”我问她。
“当然不!”她的态度很坚决,“他是清白的,一直都是!”
“好了,不用担心了。”我说,“只要他是清白的,就一定会有方法证明的。”
“应该是这样的!”她仍然非常灰心,“不管怎样,我们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这时,法庭助理叫出了辩方的第一位证人的名字。
“爱迪蒙.勒福.罗伊!”
一个头发灰白的男子走上了证人席,他的目光非常敏锐,脸上没有多余的胡茬,两鬓是修剪整齐的络腮胡,他照例先对着《圣经》起誓;然后安萨塔才开口问道:“你是医学博士,在南伦敦医院担任医药法学老师,对吗?”
“是的。”
“你曾经研究过血液的特性吗?”
“当然,这对医学、法律是非常重要的。”
“那么,请你告诉我们,从受伤的手指上滴下来的血,例如滴落在铁质保险柜底层,会发生什么变化?”
“如果是活体的血滴落在并没有任何吸收性质的物体上,几分钟之内就会凝结成胶状。刚开始,胶状的血滴与液态血滴大小、颜色都是相同的。”
“接着会发生什么变化?”
“几分钟之后,胶状血滴就会开始凝缩,血液会一分为二成为固态与液态,上面那层会变得非常坚硬,呈现深红色;而液态则是呈现浅黄色。”
“如果隔了两小时之后,血滴又会怎样呢?”
“周围会转变为几近无色的**,中间则呈现出一小块儿硬硬的红色凝块。”
“将这样的血滴放在白纸上,又会怎样?”
“无色的**会将纸张弄湿,固体将会整个依附在纸上。”
“那么,会不会在纸上出现红色的**?”
“绝对不会。液态部分是无色的水,固态是红色的凝块。”
“只会像你说的这样,而没有别的情况吗?”
“是的,只会这样。当然,除非是有人故意这样做。”
“用什么方法可以不让血液凝结成固体?”
“可以分为两种方法。第一种,用一根细棒在血液里搅拌,这样,造成血液凝固的纤维就会黏附在细棒上,而血液外表也不会有任何变化,但是内部结构已经被破坏了,所以不可能再凝固起来;第二种,将某种碱盐溶入血液中,血液也不会再凝结。”
“刚刚有没有仔细聆听桑吉森探员和毕斯警官的证词?”
“是的,从头到尾都认真在听。”
“桑吉森探员说,10点31分他到达了现场,在保险柜下面看见了两滴血;而毕斯警官说,两小时之后他也检验了保险柜,并将其中一滴血蘸了少许放在白纸上,从纸上来看它是呈红色的液态。按照你的说法,会是怎样呢?”
“如果真的是血,而那么久之后也没有凝固,除非它的纤维已经用刚刚我说过的那两种方法去掉了。”
“你是说,保险柜底层的血液并不是正常的血液?”
“是的,我肯定它被处理过。”
“好的,罗伊博士,下面,我再请教你另外一件事情。你有没有注意过沾着血的指头印下的指纹?”
“是的,最近我针对这个问题做了一些实验。”
“可以告诉我们你的实验结果吗?”
“我之所以这样做,只想证明沾着鲜血的手指会不会留下清晰的印记;另外,这样的指纹是否会留下详细的特征。为此,我尝试了很多次,最终认为沾着鲜血的手指,是很难留下清晰的印迹的,更不可能获得指纹图样。因为,血液会布满指间的纹路,只会出现很模糊的印记;除非血液已经在指头上完全变干,否则不会出现清晰的指纹。”
“血液在手指上完全变干,就可以分辨出来吗?”
“是的,并且非常容易辨认。半干以后的血可以说是固体的,它依附在纸上的方式跟别的**不一样;另外,它还会呈现其他细微的结构,例如汗腺开口。在液态下,那些开口并不会明显地表现出来。”
“这份文件是在保险柜里发现的,请你仔细看看,然后告诉我你的见解。”
看了一会儿之后,他说道:“我看见了两个血印,还有一个拇指印。这两个血印中,一个是由一根手指轻轻沾上去的;另一个则是单纯的污痕。但是,这两个血印,以及拇指印都是由液态血造成的。”
“你确定吗?是由液态血造成的?”
“是的,非常确定。”
“这个拇指印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吗?”
“有,它异常的清晰。我试验过很多次,想用鲜血印出清晰的指纹,但是都失败了,没有哪一次的指纹跟这个一样清晰。”
罗伊博士停了下来,拿出一叠全部印着血指纹的纸,一一与那张纸对比起来。
接着,所有的纸张都交给了法官检视。安萨塔坐了下来,海迪.普勒先生困惑地站起来开始进行诘问。
“为什么认为保险柜底层的血液是人工造成的?”
“据我推论,那些血滴并不是来自伤口。”
“那你认为这些血滴是如何进入保险柜的?”
“一点儿概念也没有。”
“你说指印非常清晰,是怎样得出结论的?”
“这一点我也很困惑,我无法解释它为什么这么清晰。”
律师满脸挫败地坐了下来,而我在朋友的脸上再次看见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法庭助理的声音再次响起。
“阿拉贝拉.霍比。”
接着,一阵压抑的呜咽声在我的左侧响起,同时伴着丝质衣裙沙沙的摩擦声霍比太太站了起来,她步履蹒跚地,像果冻一样左右摇摆着向证人席走去,途中她一手拿着手帕在擦拭眼泪,一手紧紧抓着自己打开的皮包。来到证人席之后,她惊恐地看了看法官,然后埋头看向她的皮包。
随即,法庭助理照例念道:“现在你将提供给法庭和陪审员证词,在万王之王与被告之间作出真实的判决。”
“当然,”霍比太太严肃地回答道,“我……”
“除了真相以外没有其他方法。上帝会帮助你的!”
当助理将《圣经》递给她的时候,她诚惶诚恐地伸手去接,结果一时失手《圣经》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立刻弯腰去捡,因为动作过猛,她的软帽被挤压在证人席的栏杆上。消失片刻之后,她才红着脸带着羞涩的神情站了起来,她的软帽就像是摆错位置的枕头套,耷拉在一只耳朵上。
法庭助理强忍着笑意说道:“请亲吻《圣经》。”
霍比太太无所适从地拿着皮包、手帕、《圣经》,同时还想着要去摆正帽子;最终她戴好了帽子,又用手帕轻轻拭去了《圣经》上面的灰尘,然后才温柔地亲吻了它,接着将它放在了证人席的栏杆上,结果《圣经》再一次掉到了地上。
“实在不好意思!”霍比太太将身子越过栏杆,对正在捡《圣经》的法庭助理说道;同时,她的皮包又不争气地开始捣乱,一大堆的铜板、纽扣,还有皱成一团的钞票,全部掉在了助理的背上。“我一定让你感觉是个很糟糕的人。”
她擦了擦脸,再次调整了帽子;接着,安萨塔站起来递给她一本红色封皮的笔记本。
“请你看看这个。”
“我不想看它!”她厌恶地说道,“它涉及一起不利于……”
“你认识它吗?”
“咦?你怎么会问我这个问题?你明明知道……”
“请你回答我的问题,”法官打断她,“你认不认识这个笔记本?”
“当然认得了,我不可能没有办法……”
“也就是说你认识?”法官强调道。
“我不是已经说了嘛!”霍比太太有些不耐烦了。
安萨塔看了看法官,接着又问道:“它的名字叫做‘指纹模’?”
“是的,封面不是印着‘指纹模’这三个字嘛?我想这就是它的名字。”
“霍比太太,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是怎么拿到这本指纹模的?”
霍比太太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她紧张地瞪着安萨塔,然后从皮包里拿出一张纸面带沮丧地看了看,接着又把它揉在了掌心里。
“请你回答我的问题。”法官说。
“好的。委员会……不,那张……不是,我是说华科,至少……”霍比太太语无伦次地应着。
“你的意思是?”安萨塔耐心地再次问道。
“你刚刚说的协会的委员会,是指的哪个协会?”法官插话。
霍比太太绝望地照着那张纸念道:“脑麻痹患者保护协会。”
随即,旁听席上传来一阵笑声。
“这个协会与指纹模有关系吗?”法官问。
“没有,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法官大人。”
“那你为什么要提它?”
“我也不明白。”霍比太太用那张纸擦着眼泪,发现不对劲又将它换成了手帕。
法官拿下眼镜,困惑地看着霍比太太;然后看向律师,虚弱地说道:“安萨塔先生,请你继续。”
“霍比太太,请你告诉我们,你是怎么得到指纹模的?”安萨塔严肃地问道。
“我原本以为是华科给我的,我的侄女也这么认为,不过华科说不是他。他应该很清楚,他又年轻、记忆力又好。我在他那么年轻的时候,也会记得所有事情的。”
“我们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得到这本指纹模的。”安萨塔再次强调道。
“如果你也想有一本的话……”
“我并不想,霍比太太!”安萨塔回答,“我们想要知道的是,你怎么会有指纹模?是自己买的,还是别人给的?”
“我觉得是华科给我的,但是他说是我自己买的……”
“不要去在意华科说什么,你自己认为是怎样的?”
“虽然我的记忆力不好,但我还是认为是华科给我的。”
“你认为是华科?”
“是的,我很确定,而且我的侄女也确定。”
“是你的侄子华科.霍比吗?”
“是的,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呢!”
“你还记得给你指纹模时的情景吗?”
“当然了,记得很清楚呢!我们邀请了高利家的人吃晚餐,不是杜瑟.高利家,虽然他们也很好,其他姓高利的人也很好,你要是认识他们的话,你也会赞同我的看法的。哦……吃完晚餐之后,我们不知道做什么,有些无聊。朱丽叶,我侄女,你认识的,她的手割伤了,只用右手弹钢琴会很单调,而且会很累的;最重要的是,高利家的人除了亚帕之外,其他人都不喜欢音乐。亚帕会吹伸缩喇叭,可惜当时他没有把喇叭带来。后来华科来了,还带了指纹模来,他让我们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在上面印下了拇指印,这让大家觉得非常有趣。高利家的二女儿麻娣.高利,还说诺柏碰到了她的手肘,哼!那只是借口罢了……”
“是的,”安萨塔打断了她,“你确定自己清楚地记得,那天你的侄子华科给了你指纹模?”
“当然了,非常清楚。你知道的,他是我先生的侄子……”
“是的,你确定那天他带来了指纹模?”
“非常确定。”
“那天之前,你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指纹模吗?”
“没有,从来没有。他还没买呢!”
“你将指纹模借给过别人吗?”
“没有,从来没有。没有人会跟我借这个,你知道……”
“也没有人见过它吗?”
“也许我不应该那么说。事实上,这件事情很奇怪,虽然我很反感猜疑,而且我也没有猜疑过谁,不过我应该如何解释呢?
我将指纹模放在写字台的抽屉里了,那个抽屉里还放着我的手帕袋,现在手帕袋还在那里呢!今天我太激动,又太忙了,所以忘了将它带出来,坐上马车的时候才想起来,不过时间已经不够了,因为鲁克先生……”
“是的,我知道,你把它和手帕袋放在一起了。”
“嗯,我刚才说了。霍比先生在布里特的时候,他写信告诉我让我带着朱丽叶去找他,你知道她的。所以我就带她去了,准备出发之前,我让朱丽叶去拿我的手帕袋,当时我还跟她说:‘我们带着拇指模一起去吧!这样,下雨天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在屋里玩了。’结果她告诉我抽屉里并没有指纹模。我很惊讶,就跟她一起去找了,结果抽屉里真的没有。那个时候我没有多作考虑,但是当我们从从布里特回来以后,刚下马车我就让朱丽叶去放手帕袋,接着她兴奋地告诉我:‘婶婶,真的很奇怪啊!指纹模又在抽屉里了,肯定有人动了你的抽屉。’我跟着她去看了,指纹模果然在那里,一定是有人趁我们不在的时候又放回去了。”
“还有谁能打开你的抽屉呢?”
“所有人都可以,抽屉并没有上锁。我们猜测,可能是哪个仆人做的。”
“有谁会在你们不在的时候进那个房间?”
“没有,除了我那两个侄子。但是,我问过他们,他们并没有碰过指纹模。”
“谢谢你。”
安萨塔回到座位上。霍比太太迅速整理了一下她的软帽,然后准备走出证人席。这时,海迪先生看着她站了起来。
“你刚才说到的脑麻痹患者保护协会,你为什么会提到它?”
他问道。
“不为什么,当时我想的是另外一件东西。”
“但是,你的确参阅了那张纸。”
“我就看看而已,那是脑麻痹患者保护协会的信,跟我没有关系,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我不属于那里,也不属于任何一个协会。”
“你是不是误以为那张纸是另外一张纸?”
“是的,我以为它是那张帮助我记忆的纸呢!”
“是什么?帮助记忆?”
“嗯,那张纸上写着我可能被问到的一些问题。”
“答案也写在那张纸上吗?”
“是啊!只有问题没有答案有什么用。”
“那么,纸上有你被问到的问题吗?”
“嗯,有,有一些。”
“你照着回答了吗?”
“我觉得我没有,事实上,我真的没有,你知道……”
“哈哈!你认为你没有。”海迪先生对着陪审员笑了,“好了,请你告诉我,是谁写下这些问题和答案的?”
“华科.霍比,我的侄子。他以为你们……”
“不要去在意华科.霍比,有谁建议或者指导他写这些东西吗?”
“没人,都是他自己的想法。虽然里维斯医师拿走了那张纸,他说我应该凭借自己的记忆回答问题;但是华科真的很体贴又很周到。”
海迪被霍比太太的回答吓了一跳,他泄气地坐了下来。
这时法官问道:“那张纸在哪里?”
事前已经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询问,所以我已经将那张纸交给了桑戴克。他接到那张纸之后,便回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是在告诉我他已经注意到纸上面那特殊的字体了。事实上,这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桑戴克回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X=W.H”[1]。
当安萨塔递上那张意义非凡的纸时,我转头看了看华科.霍比,发现尽管他想要努力地保持平静,但是脸已经涨得通红,怒气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显露出来了,尤其看着婶婶的表情,更是满脸狰狞。
“是这个吗?”法官让人将纸交给了证人。
“是的,法官大人。”霍比太太大声地回答。
随后纸又被传回法官手中,他看着它与自己的笔记作起比较。对比之后,法官坚定地说道:“看来我下令没收这张纸是个错误,也显然已经影响到了证人。安萨塔先生,请你继续。”
霍比太太终于可以回到座位上了,她的表情显得既轻松又兴奋,好像松了一口气儿似的。这时,法庭助理又叫道:“约翰.艾文林.桑戴克!”
“主啊!感谢您!”朱丽叶低声欢呼,“你觉得他能救诺柏吗?能吗?”
“放心吧!那里有人坚信桑戴克的能力。”我看着比德回答她,比德紧握着魔术箱,还有显微镜箱,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的主人,“比德有信心,比你更有信心,吉伯尔小姐。”
“是的,真是位可爱而又忠诚的人啊!”她感慨着,“但是,无论如何,让人最担心的一幕就要来了。”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我们都要听完才能下结论。”我说道。
“上帝啊!让我们成功地结束这场辩护吧!”朱丽叶低声祷告着。
虽然我不是教徒,但也轻声地说了一句:“阿门!”
[1] W.H,华科.霍比的缩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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