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迟采青忿忿然地回到了住处,气得一张脸都变了颜色,扭曲成一团。
那盼儿便急忙端了茶来,劝道:“二夫人快消消火罢,可犯不上因任何事难为自己的身子。”
那迟采青接过茶来,却根本无心思去喝,只是重重地摞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溢出来,险些烫了她的手,迟采青轻叫一声,忙不迭地缩回手。
“哎呀,二夫人可是烫着了?”盼儿唬了一跳,急忙用帕子去帮迟采青擦手,谁想迟采青却恼火地抽回手,顺势一拂,便将那茶杯抡在地上,“哗啦”一声跌得粉碎。
盼儿惊叫着,跳起来,又唯恐那热茶溅到迟采青的脚上,忙道:“二夫人,您且快抬下脚,别烫着。”
那迟采青顿了顿,抬头去看盼儿,叹道:“这若大个侯府里,却只是你懂得体恤我了。”说罢,便幽幽地叹息一声,道,“想侯爷那日在此留宿一夜,本以为忆起昔日的温存,依此回到从前般恩爱的日子。谁想一清早起来,却根本不见了他的踪影,便是到今日,竟是连府也不回的。”
盼儿本是蹲下身来去拾那破碎的茶盏的,这会子听了迟采青的话,手便也顿了顿,转而抬头笑道:“我的好夫人,为何又在这里悲叹起来了?”
说毕便站起身来,道:“想侯爷平素里便是很忙碌的,您倒是忘记了,便是从前,回来的次数也是少的?眼下您许是被那迟贵气着了,他这人原本也是个浑的,您又何苦因他气了自己?当初也不过是为了叔伯这个人情,他自己不懂事,您又在这里气甚么呢。”
“要我如何不气?”迟采青忿忿道,“你自是没瞧见当时那容颜的样子,一副高高在上准备看我笑话的德行,要我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便是个傻子也看出来了,这事准是跟她有关,要么好好儿的,都几年过去了,才想起查这燕窝的事情来?这迟贵也忒地不给我长脸,他高抬些价格也就抬了,偏偏还要克扣人家的货款,人家找上来门,才好给那容颜抓住我的小辫子。”
“说来说去,还是那迟爷不是个能担事的。想二夫人您独身一人在侯府,又没个兄弟姐妹帮衬着,到底恐是要挨欺负。”盼儿无奈道,“只盼夫人呀,早日抱上个大胖儿子,也好了了我们的夙愿。”
一席话却说得那迟采青的心里稍稍好受了些,但转而又道:“这几日,三姨娘那里都在做些甚么?”
“回二夫人,我听水月说,三姨娘最近倒是常带二少爷去绸庄,很少在房里的。”盼儿的话让迟采青微微地沉思下去,暗暗道,“想来,那三姨娘倒是比我有先见,恐怕早就安排好了退路。她倒是精明,为了保住绸庄的银子,先下手让洛枫接手了。可惜,她怎么也不想想,他那儿子却到底是不是个能扶得起来的。”
这样想着,便冷笑了一声,对盼儿道:“你近来多帮我留意那容颜与三姨娘房里的风声罢,这容颜也不是甚么省油的灯,想来因着那日我们将侯爷请来了这里一直怀恨在心呢。估计她报复我们的日子还在后头。”
盼儿从迟采青的脸上看出了与众不同的异样气息,当下便连连点头,道:“盼儿知道了,二夫人放心。”
放心,要我如何能放心?
迟采青幽幽地叹息着,靠在了墙边。这侯府不过只有一个容颜而已,便已然使得她如此之疲惫,若是那洛瑾像老侯爷般娶了一个又一个,还不得活活将自己累死?
刚刚想到这儿,便听到门外有人笑道:“二夫人,可在?”
盼儿走出去,但见门外站着的,是郑老太君房里的小丫头小灵儿。
“快请进来罢。”虽然这小灵儿比自己还要小上一岁,但终究是郑老太君房里的丫头,少不得要尊敬些。盼儿急忙挑起门帘将小灵儿迎了进来。
怎么才从那郑老太君房里回来,便又差人过来了?迟采青的心里一沉,只不晓得又有甚么事情发生。
“老太君唤我来跟二夫人说件高兴事。”到底是郑老太君挑出来的人,说话都带着股子机灵劲儿,这水灵儿脸上带着笑,对迟采青说道。
“高兴事?”迟采青的眼睛一亮,“甚么高兴事?”
“回二夫人,却是刚儿郑府差来的人到了,说锦娘娘下了懿旨,请郑、洛两家一并在侯府迎接凤驾。那郑老夫人已然与郑府的人收拾了行囊,准备择日动身了,我们侯府又要热闹了。”
是谁这等的伶牙俐齿?竟将这等事情也划分为好事之中?那郑府的一干人等到了侯府,岂不也意味着那郑映雪也将来了?方才自己还在感慨幸好没有第二个人与自己争抢洛瑾,而这会子,却是说曹操曹操到,那好死不死的郑映雪却扑了过来。
容颜,郑映雪,却是一个比一个更难缠,这日子,要怎么过才使得?
迟采青悲叹一声。
“二夫人,可是不舒服么?”水灵儿见迟采青的脸色有异,便急忙问道。
“没事,只是今日有些累了而已。”迟采青淡淡地说道,“这会子,府里可真正要热闹起来了。”
说到热闹,绿凝倒是比任何人都体会得深刻。
府里便一下子要增加了诸多的住客,这可是项大事。况且,又是为了省亲而来,想来,这锦娘娘却着实地要在府里热闹一番了。那原本只是想逃开与永嘉帝见面的绿凝,这会子竟是根本没有工夫去思考如何逃跑的事情,只是见天儿地忙活着如何将侯府料理得周整、顺当,更要将那些大大小小的院子添置好新的家具物什,那秋妈倒是甚为贴心,里里外外,与绿凝张罗个不停。
偏这会子,又有人来报,说管事房里有人起了争执。
绿凝正在那昔日的“陶然轩”里回顾昔日的时光,因着有人说那郑府的莲姨娘生性喜静,不喜欢热闹,只想寻个清静点的住处。这莲姨娘便是郑霜儿的母亲,与郑映雪相比,这位霜儿小姐倒是个明事理,懂分寸的,绿凝对郑霜儿倒还有着几分好感,当下便思量了再三,找来秋妈一并来到“陶然轩”,商量着将“陶然轩”打扫干净,布置得好了,让她们母女二人住在此处。
一入“陶然轩”,绿凝的心里便悠然想起了初来侯府时的往事,还有那更为遥远的过去。那个,尚且还存有永嘉帝那炽热温度的记忆再一次新鲜如初地呈现在眼前,绿凝不由得心里一阵怅惘。谁知还不待生出几许感慨,一个丫头便慌里慌张地奔了进来,说道:“夫人,秋妈,管事房吵起来了。”
“你把你个慌里慌张没正事的丫头,”本是正与绿凝说着话儿的秋妈被这莽撞的丫头给结结实实唬了一跳,当下便啐道,“却是有没有点规矩了?动不动就跑到主子房里喊,到底是谁教给你们的?”
“秋妈,奴婢知错了。”那丫头已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便急忙躬身行李,道,“实在是管事房那里吵得厉害,又是夫人的大丫头嫣翠与锦纹起了争执,奴婢便想着前来禀告一声好些。”
“嫣翠?”绿凝诧异道,这才想起,方才是自己唤嫣翠前往管事房去取新来丫头的名册去了。嫣翠这丫头的性格虽然有些泼辣,但也不至于到随便与人起争执的地步,想来,却也是有人为难于她使然。自己的贴己丫头与人起了争执,便是没理,也要给她壮上三分的胆色。秋妈深知这个道理,当下便对绿凝道:“夫人,正巧这‘陶然轩’里摆设的清单都尚在管事房中存着,方才却也是我疏忽了没有拿。夫人若不介意,可以与老身一并前往管事房否?”
绿凝自然知道秋妈是体贴自己心意的,当下便朝着秋妈笑了笑,点头道:“好。”
当下,两个人便一并前往管事房走去。
刚刚走到管事房门口,便听得里面有人在扬声吵着,其中一个,便是嫣翠的声音。
“我向你要这名册,可有甚么不对?”嫣翠终究还是耐着性子的,语气里也透着沉稳。
“我凭甚么给你这名册,你是甚么人?是这管事房的主事,还是管事?”另一个声音,当是锦纹的罢?这声音里透着不屑,亦透着刁蛮,令人听之,便攸然皱了皱眉头。
“我方才不是说了,夫人要这名册。”嫣翠纵然生气,却也还是耐心地解释道。
“夫人?”锦纹冷笑一声,道,“哪个夫人?是你家夫人,还是我家夫人?”
“怎么,难道还分你我两家的夫人不成?”嫣翠最容不得他人轻视自己的主子,当下便冷下脸来,道,“若当真分出个你我来,你们家哪儿来的夫人?你们家的,不过是个姨娘而已,可也叫做夫人不成?”
“你!”锦纹立刻怒从中来,跳起来指着嫣翠的鼻子吼道,“好你个死蹄子,你还当自己攀上高枝儿了,就目空一切了?你也不想想你自己是甚么东西,腿上的泥巴还没洗干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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