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映明得知灵渊被救走的消息,已经是奉皇命统率大军,对抗镔铁之国入侵,身处大营的时候。消息传来,他也是长叹了一声,才听着同在中军帐中的龙虎真人一时开口,幸灾乐祸道:“看来你偷鸡不成蚀把米,狐狸没逮着惹了身骚,终究还是叫那小子逃脱,到死也没瞧见《修罗宝典》的模样!哼,老子就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姜映明看一眼龙虎真人,晓得他一来是不满自己弄到两本武经,还不知足,独自羁押灵渊,得了一切好处;二来也是真与灵渊有些感情,即便知道他是萧虚庭起死回生而来,依旧顾念着昔日的交情,不愿他受苦。事实上,要不是因为萧虚庭乃是邪道中人,姜映明羁押他占据大义,不等虚皇动手,龙虎真人第一个就想去救灵渊。
叹口气,姜映明缓缓开口,道:“真人总以为我要独吞《修罗宝典》,为此你我早已争执了几番。也是你原本心怀愧疚,更有妇人之仁,看不清局势罢了。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现如今无生老母犹在,虚皇和天人师频频举动,江湖风雨欲来,便容不得儿女私情纠缠。”
说着话,姜映明起身走向龙虎真人,道:“真人须得记着,灵渊不单是灵渊,更是叱咤江湖几十载,祸乱北州数十年的修罗神,萧虚庭!你怜悯他无辜受累,他却要想着向你复仇,才是当年桃源乡一事,真人也参与其中。我拿住修罗神,乃是为你我消弭祸端;真人不思感激也就算了,冷言冷语就大不应该。”
龙虎真人看着站定在自己面前的姜映明,只觉得他身上的气势已经与先前不同,似乎在那傲立尸山血海的意境之外,更有了一层俯瞰黎民苍生,运转天道无情的意思,才叫他心底一惊,后背一凉,竟身处一股子惧意来,才勉强道:“我不是说你做得错,而是好笑你白费功夫。原本心照不宣的事情,生被你扯破了脸皮就闹上台面;现如今走脱了那小子,日后的麻烦可一点儿都不曾免去。”
冷笑一声,姜映明摇头就是朝帐外瞧去,轻声道:“什么麻烦?那小子被我以跗骨钉定住督脉,更吃了个把月夺心丹搅乱心神,即便走脱了也是个废物,再不能重现萧虚庭当年的凶威,便是斩草除根,免了祸患,还免了杀他脏我的手。至于武功……我如今已不求《修罗宝典》,问出来也不过锦上添花,得失都无所谓,自然也不在意……”
龙虎真人浑身一颤,只道:“果然是‘无毒不丈夫’,你连夺心丹和跗骨钉都拿出来了。今日是用在修罗神的身上,明日会不会叫老子也着了你的道道?姜映明,你这心思是越来越怪,老子却晓得你在想些什么!看来中原武林群龙无首太久,你有心要出来扛这杆大旗了!”
闻听此言,姜映明猛回头就是盯住龙虎真人,好半天才缓缓开口,道:“正所谓‘国不可无君,家不可无主’,当此乱世,若有人振臂一呼,一统武林,也不是什么坏事儿。谁不想大权在握,谁不想傲视群雄?我就不信有人会甘居人下,就是练武的谁还没个傲气和野心?若有武林盟主之位,难道真人就不想争上一争?即便真人淡泊名利,与世无争,难道天下所有人都不想争?”
龙虎真人听这话就是哑口无言,只觉得姜映明说得分明在里,只是天底下不是什么道理都能随随便便说出,有些事儿原本不合适宣之于口。人生来不喜欢被别人统治管辖,却又都生来喜欢统治管辖别人,才有大到天下逐鹿,小到门户之争,天底下芸芸众生,都在奋力去坐那统治别人的位置。
然而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江湖也有江湖自己的规矩。天下逐鹿,九五至尊之位原非谁都能做;江湖广大,这武林盟主的身份也不是谁都能担。百余年来,中原武林就没有一个天下第一,即便薛岳修也败于无生老母之手,才是谁也不服谁,一旦纷争便有无尽混乱涌起,才一直没有个武林盟主,谁也不敢说能够稳坐此位。
姜映明的野心,龙虎真人不是不知道;只是他还不曾天下无敌,有这心思也不见得能够实现。瞧姜映明先前表现出来的气势,直叫龙虎真人心惊而又疑惑非常,才隐约觉得局势似乎发生了变化,四十年前的情况似乎又要重演,华存剑派又要力压其余两家,出一位武道上的绝世高人。
摸一把冷汗,龙虎真人才听一直都没有说话的轩辕鸿轻声开口,道:“镔铁之国的铁骑,似乎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厉害;或许是我的错觉,似乎对方的进攻并不是十分猛烈。两位师兄曾投军保家卫国,当年的情况也如现今一般么?”
话题这就被转移,才叫龙虎真人暗暗松了口气,听姜映明道:“萧太后的麾下,从来都是精兵强将,虎狼之师,才有当年席卷大半江山,险些将中原并入镔铁之国的态势……诚如贤弟所言,此番太后起兵,大举进攻,的确有些乏力,攻势也并不凶猛……”
轩辕鸿闻言便接过话头,道:“素闻萧太后用兵如神,虽不是中原人,却深谙中原兵法。眼目前的局势只怕是诱敌之计,我等还需多加些小心免得被她算计。虽说她此番举兵,摆明了是要逼我们上阵,趁机救走灵渊,却也不至于这般敷衍,说不得还有别的什么准备。”
姜映明闻言就是点头沉默,心里也知道轩辕鸿所说的的确有理。打战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每一道军令下来都牵扯着许许多多的麻烦;都不说两军相接彼此死伤无数,就是大军开拔攻入中原境内,每日所需的补给和饷银都不是一个小数。别说镔铁之国不如中原富庶充盈,即便是萧太后坐在金山上也不会这般肆意挥霍,才是一国之利面前,一个人的愿望原本无足轻重,即便是太后思念儿子,也不行。
更何况萧太后虽在镔铁之国一手遮天,一言九鼎,一道懿旨降下就能调动三军,却也不是靠着自己一个人治国。恣意妄为,只会招来朝臣们的不满和抵抗,积累下来,便不是武功天下无敌所能解决的问题。事实上,萧太后之所以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完全是因着她一甲子来为镔铁之国保驾护航,决断无误,才能令人信服;如若她随心所欲,胡作非为,只怕总有通天武功,也不能左右一个国家的走向。
故因此,这一次萧太后举兵,虽是为着灵渊,却也不会只为灵渊,其背后自然有更深刻的算计,本质上也该符合镔铁之国的利益才对。看如今这将士不温不火,战局平淡而无味的状态,的确不是萧太后的作风,也不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思想着,姜映明就听龙虎真人开口,道:“先前咱瞧见那一艘大船,究竟是做什么用的?事后派出的探子,竟无一人能够找到那大船所在。我瞧着老太婆的确是疯得厉害,可那些工匠总不能陪着她发疯;遭那样一艘大船深埋地底,就不知老太婆打的是什么主意?”
此言一出,姜映明便也反应过来,才道:“闻听得那一艘地底大船,原是无生老母口中的‘渡世法船’,便是经中有载,那法船是渡尽苍生共往天际的神物。人世间自没有那种东西,那大船只怕另有所用;现如今萧太后态度暧昧,只怕也与那一艘大船有些关系。”
龙虎真人和轩辕鸿都没有开口,就是这消息他们一早也都听过。只是别说是一艘生铁打造的大船,就是寻常渔民的木船也不能凭空升天,才是自然规律如此,谁也不能打破。轩辕鸿身为船王,大半辈子都在海上漂**,深知那一艘大船绝不可能下海,便也真摸不清萧太后的心意。
然而无论如何,这一场战争既然已经开始,就势必要打到某一方认输为止。姜映明等人坐镇军中之后,凭借着鬼神莫测的兵法和出神入化的武功,还是生生压制了镔铁之国一方的军士,只打得对方节节败退而饱尝了败绩,丝毫没有显露出虎狼之师的厉害来。
朝廷这边,则是对姜映明一众人十分满意,小皇帝几次降来了褒奖和犒劳,便是他们这一战实在打出了中原的威风,也打出了天朝上国的气势,叫中原朝廷终于能扬眉吐气,一吐十七年前,差点被萧太后举兵灭国的恶气。
转眼春尽夏来,姜映明统帅的大军一路高歌猛进,品尝着连番的大胜便是气势十足,看起来倒像是中原有一批虎狼之师,镔铁之国只有些老弱残兵一般,直叫姜映明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不祥的预感也越来越重,几番向朝廷陈书上表,请朝廷尽快与镔铁之国议和,都被兵部以各式各样的理由搪塞,才知道一众武官也憋屈太久,这会儿正是扬眉剑出鞘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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