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苏青鸾很难得用如此讥讽的冷笑，沐行之原本含着微笑的唇角收敛了笑容，变得严肃而沉静。

苏青鸾深吸一口气：“若是毒药，只要不碰触，不问味道，就不会中毒。”

沐行之点点头：哪怕是最为酷烈的毒药，见血封喉，也要割破皮肤，或者飞散在半空中让人接触到。

随即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难不成，这种“夜明珠”竟能隔空取人性命么？

仿佛要印证沐行之心中的猜想一般，苏青鸾叹了一口气：“你猜，我为什么说要把这玩意用铅封死，并且深埋在荒无人烟的地下？”

“因为即便你相隔几丈远，只要你能看到这蓝色的光芒，就能受到这毒物的影响。”

“你是说，这光线是毒害的来源？”沐行之立刻抓住了苏青鸾话中的重点。

其实这已经是最贴近“辐射”的概念了，而且有些放射性元素形成的单质的确能够发光——镭元素就是如此。

于是苏青鸾点点头：“从那个故事来看，即便是经常远远看到这夜明珠，也能受到影响，身体虚弱。”

放射性物质若是没有放进可以隔绝辐射的材料中，辐射范围从几米到几百米不等。更让人担心的是，很多能够隔绝辐射的材料——比如钢筋混凝土——都不是这个时代能够轻易制作出来的。

而且抗辐射物质也并非密度越大抗辐射性能越好。比如纯金在同样外在条件之下，密度是大于铅的，但是苏青鸾清楚地记得，金并不能防辐射。

她并不敢托大，所以她很保守地说了一个最大的范围。

“不仅如此，”苏青鸾想起方才忘记说明的细节，补充道，“即便是存活下来了的人，若是养育后代，也有很多生来便残疾、畸形，甚至早夭——比正常生产的概率要大得多。”

其实具体概率苏青鸾是没有什么概念的，毕竟她并非医药学相关从业人员。

但是她想着，古人皆比现代人更加重视子嗣繁衍，若是有此方面的牵扯，这些人一定会更加慎重。

果不其然，当苏青鸾说出这“夜明珠”很可能有碍于子嗣的时候，沐行之的眉头第一次皱了起来。这还是苏青鸾自从见到“沐行之”此人之后，他第一次皱眉。

“竟是如此阴毒之物么……”男人喃喃低语。

苏青鸾点点头：“总之，该说的我都告诉你了，那夜明珠实在是太过危险而不可控的物件儿，无论你想要用它做什么，我都劝你——不要做。”

历史上由于对放射元素认识不足，缺乏敬畏之心，人类已经犯下了太多的错误，付出了太多的代价，苏青鸾可不希望出现“镭水保健圣品”“镭食品营养又健康”之类的荒诞惊悚笑话再度上演。

沐行之看向苏青鸾，十分郑重地点点头：“你的好意，我且收下了。”

苏青鸾看他如此郑重的态度，放心了不少——不怪她心惊胆战，实在是放射性物质这种大杀器，哪怕是拥有了完善设备的现代，在处理的时候也要小心翼翼，何况是没有任何了解的古代呢？

这一次，苏青鸾转身离开之后，沐行之没有再叫住她。

但是在苏青鸾离开之后，沐行之便开始提笔落字。松伯端茶进来的时候，便是看到沐行之这样低头伏案笔走游龙的样子。

“东家，您这是……？”松伯功夫了得，眼力自然也是出类拔萃。他虽然距离沐行之有点距离，但是也看清了纸上面的字。

“这么说，苏娘子的话都是真的？”

“那个故事的真伪不重要，但是从青鸾对待那夜明珠的态度，还是敬而远之为妙。”

“可是……”

“我只是想看看，这夜明珠到底厉害到何等地步。”所以他写信给那赠送夜明珠之人，让他万万小心，又让他用老鼠试试看，这夜明珠的厉害到底有几分。

说白了，虽然沐行之不认为苏青鸾会有意识地欺骗他，不过对于她的话，沐行之也并非全然相信——有些事，总要眼见为实。

虽然太阳已经偏西，但外面还算是天光大亮。

然而在这人间最最富贵之地的皇宫一隅，即便是满室富丽堂皇，也掩不住其中糜丽颓然的氛围。

奢华贵重的香料升腾起氤氲的白雾，珠翠堆叠云鬓高耸的宫装丽人慵懒地斜靠在贵妃榻上面看向规规矩矩坐在下首的少女：“那孩子的确是从小就机灵，莫说是同辈，即便是那些前朝重臣，都赞赏有加，你也说他如今还活在世上，怎的就‘不足为虑’了？”

下首的女子闻言恭恭敬敬地说道：“不敢欺瞒贤妃娘娘，‘那位’虽然如今仍旧活在世上，然而命不久矣，定然不会影响到娘娘您的大计。不出三年，那人定然已经不在人世。”

想到这里，少女眼眸中浮现出丝毫不符合年龄的冰冷嘲笑之意：一个死人，即便再怎么聪明，再怎么有才华，又能如何呢？还不是变成一抔黄土，没有了任何价值。

“这话可是当真？”

“民女何曾欺骗过娘娘呢？”

对于这种轻易断人生死的话语，贤妃却并非当做天方夜谭，而是表情平静而从容：

“许娘子的心意，我自然是懂得，只是觉得造化弄人，才有所感叹罢了。”贤妃叹了一口气，“说起来那孩子也是命苦，明明是那么一个聪慧的孩子，可惜了……你可知道那孩子因何离世的？”

许娘子摇摇头：“那位到最后身体虚弱至极，浑身疼痛呕血而亡，情状极为凄惨，应是患了什么恶疾。”

贤妃闻言蹙眉，似乎有些不忍，又有些慨叹。

许娘子见状笑道：“四殿下龙章凤姿，才智过人，不输于任何人的。”

许娘子口中的“四皇子”正是面前这位贤妃所出，但是贤妃却不置可否，淡然一笑。

如果真正的“苏大丫”没有香消玉殒，而在这里，她一定会惊讶地发现，这位坐在贤妃对面的“许娘子”并非是别人，正是那个同她交换了十三年人生的许琳琅！